在我刚离开酒吧不远的时候,顾总的车停在了酒吧外面,但当时我是背对着离开的,所以不大清楚接下来一系列不太巧合的巧合。
唐丽华走到顾总的车旁敲了敲车窗,没人应答,直接进去了酒吧,随便抓住一个女服务员,问她有没有看到顾总,没来得及等女服务员开口紧接着又问起有没有看到叫骆子玲的那个狐狸精。女服务员放高眼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告诉唐丽华我刚刚出去不久。
酒吧外,顾总从一个小黑道里走出来,一手拉上裤子拉链一手用电子遥控打开车门。
唐丽华从酒吧跑出来,再很优雅地用右手拖着左手手臂,曲腰站着,正对顾总的黑色跑车。这可能是唐丽华想要的结果,她希望能当场捉奸。事与愿违,她正对着的只是车在空气里固留过的痕迹,透明的。唐丽华“哇”的一下在嘴里焖叫,双手握拳狠狠空捶了一下。唐丽华回去酒吧的业务室,坐在经理的办公桌上,瘦长的双腿交叠着,小脚尖柔丽地在半空中圈搅,给人无限的猜想和迷惑。
唐丽华嗲起嗓音要求经理明天在深夜2点多钟的时候放我下班。经理的目光被她紧紧交叉的腿部卡住了,难以拔出来。唐丽华顺着经理的目光看到自己太过诱人的双腿,便拿起手提包朝他的头顶锤了去。经理的身子一个凸跳,恍过神来,满月复惊疑地看着唐丽华。唐丽华只是一个撅嘴,经理连忙笑说:“没问题,今天就可以放她早点下班。她只是出去有点事了,她还会回来接工资的。”
唐丽华从包里拿出眉笔在经理晾在衣架上的白色西装内里上写上一串刺眼的号码,“有时间call我,有必要好好认识你这样优秀的男人。”然后朝经理抛来一个神鬼不觉的媚眼,“交代下去,别说我来过哦。”接着思索了片刻又问:“你知道那个女孩的家庭背景吗?”
“不清楚,不过你可以问她或者她妈妈。她妈妈就在这儿工作,叫杨秀。要不我把她叫来,她正在后台。”
“不用了。还是很感谢你!”
唐丽华从酒吧出来,架起大框蛤蟆镜,如同是踩在一架奢华的钢琴键上离开的,在一曲惊悚乐结束后从钢琴的最端头掉了下去。很幸运,唐丽华突然的一次与优雅为敌的摔跤被提取成我眼里最为经典的片段。
接到工资,经理按照唐丽华的交待提前放我下班,那些服务员竟然是笑着送我离开的,没有丝毫抱怨不公平。我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在橱窗里看到一件Q版公仔,是反恐精英里的人物,勇敢,可爱,厚实于一身,像极了某人。我决定买下它,毕竟这是我遇到哲非后的第一笔工资,应该为了我,也为了他庆祝一下。
手上紧握着公仔,再怎么危机四伏的暗夜也不会害怕,死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我现在多不想结束人生,不想离开有哲非的世界,不想和他沧海桑田般的相隔。
还有什么好怕的。除非除非什么?除非后面真的有一串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夜色里回响起不同的波频,听起来就像死亡的语言。我的整个人纠结成一个空洞的点,洞里是无止境的恐惧,幻想,更恐惧,幻想更浓厚。
我紧闭起眼睛一个转身,直起手臂握紧手持枪械的战士对着“步行者”的脸。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我慢慢睁开一只眼,两只眼,手慢慢放下,平静下去。我见到的只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学生打扮的女孩。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我想告诉你妈妈在一个地下赌场开赌输了,被一群赌徒关押起来了。”女孩的说话语气很诚恳。
当我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的时候,女孩紧抓住我的手,说:“你能快点吗?杨秀会有危险。”
她竟然知道我的妈妈叫杨秀,但我笨得没有想到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就是杨秀的女儿。这发生的太戏剧话了,而我几乎是没有怀疑的跟着女孩去的。或许本身杨秀的性格就很容易和“戏剧性灾难”挂上钩。
女孩把我带到一个差不多一人来宽的小巷里,浑浊的光线充斥其中。从小巷的深处吹出略带树叶腐烂的味道的凉风。
“你确定在这儿吗?”
“是。”女孩的声音恍如游丝,“咝咝”飘散在空气里,盯咬住我的耳根。这种异样的暗黑倾入心里,令人有种灵魂缺失的感觉。我跟着女孩慢慢进入到小巷的深处,直到听不到一丁点发热的声音。这类似于地狱的入口。
女孩轻飘飘的脚步突然融成一口叹息便一无所有。我的眼前出现的则是一片模糊闪烁,似有若无的影儿。我瞪大眼,屏气凝神,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说不定是树影什么的。
“在吗?嘿,女孩,你在吗?”声音颤栗。
那些模糊的影子慢慢朝我靠近,我看到是四个人,四个女生,四个装扮火辣的陌生人。没等我开口,她们齐声疯笑,尖锐刺耳,夹杂着媚俗脂粉味。
“你叫骆子玲吗?”一个披散着满头酒红色头发的女生扬声问道。
我转身就跑,红发女追上来拽住我的马尾,使劲朝后一扯,我大叫一声,差点摔倒在地。其中一个穿红色露脐装,个子娇小的女生走过来,举起手给我就是一巴掌,声线奸细地骂道:“在这等你那么久,招呼不打就想走,难怪有人对你不满。”
头顶着瓜皮似的女孩身姿摇曳地走来,用它细长的指尖刮着我的脸颊,妖媚地说:“贱骨头,不给你点颜色就不知道天有多大了是吧?”说完,又是一巴掌贴在我的脸上,食指稍弯曲,指甲掐进我的皮肉里,作力一滑拉,深深的一条血印从我的耳根到下巴。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嘲讽开了。“你看你那个德行,穿的是便宜货,吃的是垃圾食品,你现在身上的NIKE牌子的衣服一定是冒牌的吧。你知道吗?穿仿冒品也属于犯法。”红发女一边说一边朝我挥动剪刀。我瑶瑶头,抱身挣扎。于是其它的三个人按住我的头、胳膊、手臂,踩住我的脚,最终一件好好的衣服支离破碎。
“里面的那件衣服我也不大满意,干脆剪了算了。”
我跪在地上求她们放过我,千万别剪掉贴身的衣服,要么直接先剪段我的喉管。红发女不耐烦地朝我甩甩手,粗鲁地叫道:“别说了。”然后拍拍我大惊失色的脸,“骗你来是善意的,只是想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代某人告诫你,做人放聪明点。”
我的眼神无望地躲闪,嘴唇微动:“某人是谁?那个女人?”
红发女用脚踢了踢我的头,回应说:“嘿,你,告诉你,我不认识什么女人,最后警告你一句,别在和玫瑰打交道了,那些刺可不是那么容易拔得干干净净的。”
我推开放在我头上的脚,红发女连连后退几步,后脑勺撞在墙上,顿时勃然大怒,跑过去给我重重一拳,打到我的。我的腰弯成45度角,两腿紧挤在一起,痛苦地扭捏着,喉咙里的申吟声滴血。雷鬼装扮的女人一个飞腿向我冲来,我像一块硬石重重扑到在地,往前磨滑了一小段距离。我痛得叫喊不得。
这时红发女的手机响了,她跨过我的身体走到小巷的中道才接通电话。然后朝其它三个发号:“我们走吧,想必她知道做情人的后果了。”
雷鬼女吸了一下我出血的嘴唇,朝我的脸上啐了口痰,松开抓住我马尾的手,我的头坠地震动了几下。
一个大框蛤蟆镜隐退在远处纯粹的黑暗里了。
空荡荡的世界。
我艰难地弓起身,边号啕大哭边爬找掉落在黑暗里的那个公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