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如同一根印第安图腾支撑在晓雅一凸一缩的眼球里,那些注入了兴奋剂的颜色在我脸上摆出最炫辣的姿态。我真的还是无法超控好杨秀的化妆盒里的粉末,它们和杨秀一样充满了野性。
“你竟然在化妆,竟然。但很失败,你不觉得你的眼线既粗糙又不圆润,看起来就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呵呵!”晓雅拿我打趣道,然后从身后拿出一袋东西亮在我的视线里,“圣女果(小番茄),送给你。”
晓雅的好气色又回来了,我们之前的那种深厚的默契也精神抖擞了起来。
我把晓雅郑重其事地请进来了家,在茶几上打开塑料袋,看了看里面应该诱人的圣女果,夸耀道:“它们看起来很——新鲜。”新鲜得有些过分了,十有**是烂掉的,我仿佛能在里面某个角落找到一大推死苍蝇。说是这样的说,为了让晓雅明白我是诚心接受这份带有友谊的浓厚色彩的礼物,我还是拈起一颗放进嘴里,裹着声音说:“我去洗把脸,这妆真的很怪张。”
我“哇”的一下把嘴里那颗幸运被抽中的番茄吐进了浴盆里,用自来水连忙冲洗口内。溅起在眼前的水花就是一场哀伤的秋雨,在雨中我看到晓雅站在洗手间门口,身子侧倚在门框上,她似乎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我不敢抬头,依然保持用水冲洗口内的姿态。如果有可能,我会立刻从下水道里捞出那个番茄丢进嘴里,当着晓雅的面吃得干干净净。
晓雅似乎没怎么在意,一边有手指卷动马尾一边笑说道:“很抱歉啊,这袋水果是别人送给我妈妈的。她一直都没吃,所以拿来给你了。嗯你洗脸吧。”
我说我还是很高兴。我想真正应该说抱歉的是送这袋水果给阿姨的那个人。这些番茄根本就不能吃。
紧接着听到杨秀从她的卧室里走出来,问晓雅:“这袋番茄是你送的?!谢谢了,可以用来做面膜可好。”一个伸懒腰的时间后就听到杨秀在卧室里“吧唧”吃番茄的声响,显得恐怖。不过还好听到她窸窸窣窣的抱怨声,证明她的大脑还算是正常的。番茄,的的确确糟糕透了。
梳洗完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晓雅曲背低脖地在翻看我的手机,嘴里在叽叽咕咕念叨道些什么。我好奇地叫了声晓雅。晓雅立刻在手机上乱按一通,就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神情窘迫地拍了几下手掌,说:“150——不,是,嗯啊。我在看看你手机有好听的歌没有。”
我不禁好笑,“之前你不就是知道我这个手机没娱乐功能吗?唉,你老了。”
晓雅把我送到了酒吧,径直朝前继续走。
就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接到晓雅的发来的一条短信:子玲,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很多星星,很多。很近,也很遥远。是天堂,不是地狱。我的身体在悬浮起来了,我可能要去一个幸福的地方了。你要是还想见我最后一面的话,在12点整的时候过来,一定要是12点整。我在美意天湘菜馆。
我感觉被我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变得反倒离手心很远,那黑色的空隙是无数一样脸庞的秘密。
(麻烦镜头瞬间转移到美意天湘菜馆)
湘菜馆里只剩下晓雅和老板。晓雅满脸醉意地扑在餐桌上,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一颗一颗丢进空空的酒瓶里,没丢一颗她都会吃惊地大笑一声。老板坐在她的对方,手侧撑着头,脸皮耷拉着,极其郁闷地看着晓雅古怪的酒行,嘴里还跟着数起来:“一颗花生,两颗花生,三颗,四颗一百二十颗”
晓雅头枕在手臂上睡了去,头左右难受地侧动着。她身体周围都是发烫的滚动的热空气。直到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她才软弱无力地起身,眼微醺似的眯起,对着从天上打下的一根石基。
“你不是告诉我子玲喝醉了吗?要我来这儿。”哲非大叫几声子玲,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老板突兀的打鼾声。
晓雅突然不知拿来的精力,瞪大眼睛大叫道:“你不就是子玲吗?子玲,我走不动了,你快送我回家。”说着,晓雅一瘫坐在地上,和烂泥没什么区别(晓雅,请原谅我这么形容你)。
哲非“哼哼”地干笑几声,“你是不是把脑子喝坏了?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可笑吗?”
晓雅恍然大悟地吼笑了几下,便把手上的筷子插进耳朵里,迷糊地说道:“可能是吧,我把它‘通’了就好了,清醒了。”
在筷子接触到晓雅的鼓膜一毫米的时候,哲非一把将筷子从她的手上抽了出来,扔向餐桌,却重重打在了老板的脑门上。鼾声受到了刺激,反倒更加突兀了,渗人了。
哲非搀扶起晓雅要送她离开。晓雅偷偷从眼缝里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死抓着桌子不走。整个桌子在山摇地动,老板腮帮子上的赘肉疯狂地甩脂。
墙上的分针在晓雅紧绷地神经下向“12”抽动着,几近指到12点的位置时,晓雅放开了手,抓住晓雅腰部的哲非因为惯性一个后颤。
晓雅还是一口一口叫哲非“子玲”,“子玲,我的腿好痛,真的走不动了。”
哲非二话没说,背起晓雅就往外面走。我按照晓雅的要求准时十二点来湘菜馆,正巧看到晓雅在哲非的背上,正巧看到哲非的手托住晓雅的臀部。看起来,他们更像恩爱的情侣,12点恋人。
我离他们站得很远,哲非也看到了我,我朝他小声问了一句:“晓雅怎么了,喝醉了?看样子她是喝醉了。她现在还好吧?”
哲非摇摇头。刚想说什么,我阻截道:“我还要去上班,放不开。你帮我把晓雅送回家。你带你去过,所以你知道的。”我掉头就快步离开了,哲非想要追上来,突然感觉到背后还有一个浸满酒液的包袱,只好低头无语,把晓雅放进他的车里。
晓雅的嘴角微微扬起,很淡,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我躲在一个暗黑的角落看着哲非的车子进入深夜的血盆大口里,口里的尖牙在车皮上刮出相当尖锐刺耳的声响。我深吸了一口弹性紧绷的空气,巨大的反弹里几乎抽出我所有的脑脊液。空洞,虚迷,昏眩,我看到了晓雅所说的“星星”,靠近的却不是她见到的天堂,而是地狱。
湘菜馆的老板呆坐在凳子上,手攥着木筷,视线在满地碎掉的啤酒瓶上蔓延开,被割伤。痛了,清醒了,自语道:“我定时做梦。但现在我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老板的两手心足足塞满了脸上的腮帮肉,思考开始延伸
我呢,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