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没有问过苏暮寒便擅自入内。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不知为何,跟着做贼一般,我竟刻意地放轻了脚步。隔着纱帐,隐约瞧见苏暮寒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我正欲上前,忽然看见右侧的案几上,铺着尚未收起的一幅丹青。墨汁早已收干,想来画的有些时候了。我忍不住上前,赫然见那上面描绘的竟是——梓树。
我暗吃一惊,瞥见右下角没有落款,却是写了一行小字,字字隽秀:竹帛所载,丹青不渝。
不自觉地伸出手,指月复掠过画面,竟会升起一种恍惚之意。
脚下步子微动,不慎发出一抹细微的“簌簌”声。而帐内之人却突然惊醒,倏然起身,冷言:“谁?”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我闯入他房间的那一次,冷漠而有力。
我怔住了,居然说不出一句话。
而苏暮寒终于看清是我,周围紧张的气氛似一下子缓解,音色亦是缓和:“原来是梓儿。”
他倒是没有问我为何突然出现在他的房内。我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定了定神,笑问:“先生这画是要送与我的么?”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句诗:妾心结意丹青,何忧君心中倾。
而我的手,在不经意间,已经悄然紧握。
苏暮寒轻咳一声,却是极快否认:“不是。”
不是。
心底的某处似一面松懈,一面失望。那一刻,我居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的回答,像是我希望的那样,却又不像。
矛盾而复杂。
骤然回神,我很快忘却方才的尴尬,开口道:“梓儿是来向先生道别的,明日便进宫了。”
隔了许久,他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我又道:“这些年,多谢先生教导,梓儿定当铭记于心。”
苏暮寒忽然笑了,摇头道:“如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若然没有我,也定不会被埋没的。”
我不说话,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而帐内的声音随即也平静了下去。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不。”我飞快地开口,“我今日不想回去。”明天要进宫了,我不想等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全是桑府冷清到极致的味道。
苏暮寒似怔了下,却没有坚持赶我走。只说道:“那便去后院的屋子过一晚。”
我点了头。
与他面对面,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开口:“先生,可否让我看看你?”那张隐藏在纱帐后的脸,不知会是怎样的震撼人心?
当时的我不知为何会想到“震撼人心”四个字,只是偏偏就那么奇怪地想到了。
“不行。”
果然,他拒绝得没有一丝迟疑。
“为何?”我不甘心。也许,这辈子再没有机会,他都不肯?
这一回,他缄默了片刻,才道:“很丑,会吓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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