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很丑,会吓着我。
但那一刻,我却笑了。这样的苏暮寒,是我第一次见着的。他的话,我自是不信。那只是不想让我看见而随口编造的谎言罢了。
只是,我从未想过,记忆中无坚不摧的先生,说出的谎言,居然也会如此幼稚与可笑。
那一刻的苏暮寒,在我的心里,褪去了神秘,恰恰是,最最普通的男子。也会忧心,也会在意一些东西。比如他不想被我瞧见的样貌。
我轻摇着头,纵然真的很丑,也吓不到我。除了怕雷,我胆子一直很大。
不过,我却不想继续纠缠。苏暮寒,我太了解他了。
我想,明日进了宫,我与他便再难相见。不见,便也罢了。至少,少了一份羁绊。
又待了许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倦意。而我,也有些累了,便起了身道:“我去休息了,先生也早点歇着吧。”
才转了身,苏暮寒忽然道:“我这里还有东西给你。”
我一怔,诧异地回身,究竟有什么东西,非要等到我欲走才拿出来?
瞧见他自宽袖中取出什么东西,伸手递过来。
手指轻挑开纱帐,朦胧终于变得清晰。一如三年前他接过我写下的名字时那般好看的手,白-皙,修-长。而他的手里,是两个精致的锦囊,上面还标了号。
听他开口道:“这里有两个锦囊,等你顺利进宫之后,便可打开第一个。”
“那第二个呢?”我忍不住问。
他笑:“你看了第一个,这第二个何时打开,你心里便也有数了。”他笃定的口吻,似早已料到一切。我不知他是何时开始为我准备好是两个锦囊,只是深深震撼。
伸过手去,紧紧地握住锦囊。却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也许温暖,也许冰冷。只是,我依旧忍住了。
随着他的手抽回,纱帐微微晃动着,又将我与他阻隔一线。
苏暮寒又道:“宫内不比宫外,你一人当处处小心。要懂得隐忍,要会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凡事都需比他人先行一步。”
我点头,暗暗记下。
“那便回去休息吧。”苏暮寒说道。
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眸问:“先生可还记得曾教过我《三字经》?”
苏暮寒许是愣住了,我笑道:“人之初,性本善。先生,你相信人性本善么?”
那么我呢?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算计,学会别人眼中的卑鄙呢?甚至是,一步一步,走得这般不着痕迹。
帐内之人却低低出笑,轻言道:“善恶本无界,不同的只是,你的理由。”
那晚的苏暮寒其实并未告诉我他深信的是什么。我只是记起他说过的,我的恨。那时我飞快地否认了,我认为不甘心不等于恨。
他只是笑。
天未亮,及至卯时我便再也睡不着。
推开门,外头果然下着很大的雨。我收拾了下便走出门,经过苏暮寒的房间时,迟疑了下,终是没有进去。雨点打在伞面,发出很大的声音,一如三年前我初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少了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