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走得很快,想来是急着去回话。
我想起李公公方才说这里有些地方也不安全的话来,想必便是这上林苑的狩猎场吧?只是,我又怎会去那种地方?而且,那里定也是有人把守的,定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得去。
转而,又想起太后说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他的生辰了。届时,想必还会再来上林苑,那时候,便是涉猎了。
我其实,隐隐地,有些期待。
涉猎的场面,我还未曾见过的,我自问从来不是柔弱的女子,我想,一睹他百步穿杨的风采。
想着,不自觉地出笑。
又在房里呆了许久,许是方才吃了些馒头,倒也不觉得饿。问了朝晨,她也说不饿。起了身道:“那我们便出去逛一圈再回来。”
朝晨的脸上马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她早就对上林苑的一切好奇已久了。此刻听我说要出去,自是兴奋不已。
才要出门,便见那守在门口的宫婢上前道:“娘娘,天色也不早了,您未用晚膳就出去,皇上会责罚奴婢们。”
我不禁一笑:“本宫不说,你们不说,皇上怎知?”
她一时间怔住了,我扶了朝晨的手出去。
身后又传来那宫婢的声音:“娘娘请早些回来,不然奴婢们不好交待。”她只在后面说着,倒是也不敢上来拦住我。
我着实觉得有些奇怪了,特地遣了李公公来告诉我,闷了可以出去走走的,那为何我真的要出去了,宫婢又是这番模样?
莫不是这上林苑真的太过危险么?
呵,随即浅笑,不是说外头有人候着保护我么,那还怕什么?
正想着,已经行至了御宿苑外头。
我四处瞧了瞧,也不知那保护我的人,究竟候在什么地方。
这时,见一人自柱子后头出来,他未看我,单膝跪地道:“属下奉皇上的命令,保护娘娘周全。”
扶着朝晨的手猛地一颤,撑大了眼睛看看面前之人。
他虽然低看头,可,我一眼便能瞧出来。
怪不得那宫婢要我早些回去,必也是夏侯子衿一早交待了的。
还特地叫李公公来传话,说要我可以出去走走。我又怎会想到,他派来保护我的人,居然是——顾卿恒!
呵,要他来保护我,究竟是要试探我,还是其他?既然,放心我和他出去,又要嘱咐宫婢叫我早些回。
夏侯子衿,还真是个矛盾之人。
我永远记得,那日在天胤宫外头,他亲口对我说,他相信我和顾卿恒。那么.今日之事,又算什么?
我不说话,他一直跪着。头低低的,一手安放在腰际的长剑上,跪直的身子.连着一丝微晃都不曾有。
“娘娘……”朝晨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她虽也见过顾卿恒一面,可,现在瞧不见他的脸,是必然猜不到底下之人是谁的。
我才又想起此刻的顾卿恒已经是御前侍卫了,那么夏侯子衿在这里,他也出现在这里,便是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我一早,不曾想到罢了。
我亦不知,他是随驾前来,还是本来就在此候着。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目光依旧落在跪着的人身上,扶着朝晨的手微微收紧,我不知,是否我的周围还有着人监视着。李公公?或者他人……
继而,又想笑,我与顾卿恒清清白白,纵然真的有眼睛看着,我又何惧啊?
看着他,开口道:“顾侍卫免礼。”
朝晨明显有些惊讶,我居然认识面前之人。
他谢了恩,整装起来的一刹那,我身边的官婢发出轻微的一声“嗬”来,扶着我的手猛地一颤。她定也是将面前此人,与上回在熙宁宫门口见到的人联系了起来。
更有,他是顾荻云独子的身份。更甚的是,我与他的关系。
虽然,我在芳涵的面前,都从未袒露过,不过依照芳涵的眼力,早就瞧了出来。那么我晚凉和朝晨,她定是好生交待了的。
目光还是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移开。
半月未见,他瘦了。
心里难过起来。
怎么会不瘦呢?严严实实的八十大板下去,他是吃足了苦头。我甚至,都未曾问及他的事情。只能,从旁人的话语里,去旁敲侧击地揣摩些许。而后,算是了解了他的情况。
我还记得那日,在顾大人的面前,我还恶狠狠地说,皇上减了二十大板,照我的意思,是不必手下留情的。也不知,这样恶毒的话,可会辗转传入他的耳朵里?可是,我内心深处,居然会隐隐地希望,会。
这样,他是否会记恨我一些?那么,便不会再为了我去做那么多的傻事。
仔细瞧着他,却见他依旧垂下眼睑,不与我对视。
微微咬牙,转身,朝外头走去。
“娘娘……”朝晨小声地叫着我,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忌惮。
我知道,她是不想我再出去逛了。她不想,我和顾卿恒走在一起。
浅笑一声,示意她不必担心。夏侯子衿既然能亲口让他来保护我,那么我又何须刻意回避呢?否则,又是我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顾卿恒依旧不说话,只抬步跟了上来。也始终在离开我们身后半丈的距离,再不往前,也不落后。
我慢,他也慢。我快,他跟着快。
我只能,隐约地听见他腰际佩剑于侍卫服之间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而后剩下的,便是浅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沿途走了一段路,我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瞧一眼身边的朝晨,她也一脸迷茫。想来这里,她也定是未曾来过的。所以,也不再为我介绍此处是什么地方了。不过想来,此番她若是知道,碍于眼下的气氛,也会识趣地闭嘴的。
我却忽然开口:“顾侍卫。”
身后之人似是怔了下,忙应声道:“属下在。”
迟疑了下,终是开口:“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他缄默了良久,才低声道:“谢娘娘挂心,属下早已经无碍。”
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道:“其实,那药膏……”
“娘娘请忘了那药膏吧。”他却是打断我的话,继而又道,“全是属下的错,差点给娘娘带来麻烦,此事也望娘娘不要再提及。”
我其实是想告诉他,那药膏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
可,说与不说,还有什么不一样么?罚都罚了。
忍着没有回头,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
朝晨一句话都没有说,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我的长发,掠过眼睛的发丝,惹起了一阵酸意。抬手,拂至耳后,菱唇微扬,开口道:“本宫还未恭喜你,升职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开口道:“谢娘娘。
他的话语里丝毫听不出任何不悦。相反的,有种开心在里面,很少,却很浓我认识的顾卿恒,从来都是那么容易满足。
三人又沿途走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西沉,此刻洒下的光芒已经很微弱了。
听他道:“娘娘,天色晚了,请回吧。”
他的声音依旧是从我的身后传来,他依旧与我保持着半丈的距离,再不逾越半分。
我应了声,却携了朝晨的手朝另一条路走去。
“娘娘……”身后之人的语气里明显夹杂着疑惑。
我并不回头,只笑道:“这里是路四通八达,本宫不过是,不喜欢原路返回罢了。”
闻言,他终于也不再说话,只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朝晨悄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怕我们迷路。其实,我倒是不怕,若然真的迷路了,那我倒是想看看,夏侯子衿会是怎样的脸色?
只是啊,我的方向感,向来很好。方才来时的大自方向,记得清楚,那么回去的路,必也不会弄错。即使不是同一条,只要方向不错,便能回到原点。
往前走着,忽然,隐约地听见有兵器交汇的声响从右侧的林子里传出来。脚下的步子微微慢了下来,便听顾卿恒道:“是羽林军操练的声音。”
闻言,心下有些好奇。
我来的时候,不过是因了夏侯子衿要我不必去的话,才随着朝晨去了御宿苑的。此刻恰巧路过.便想着,去瞧瞧。
扶了朝晨的手上前,才知我们是站在高处的,下面的林子是个缓坡,再往下,有着好大一片的空地。想必是专门空出来给羽林军操练用的。
站在上头,眺望下去。
此刻,只见中间两人正在比试看,过了几招,又再换人上。
那可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目光缓缓移动,虽隔了好远却依旧可以很轻易地瞧见那抹熟悉的影。此刻的他,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龙袍,换上一身戎装。只是不变的,便是那抹明黄之色这么远,我却仿佛依旧可以瞧见他眼底犀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