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问:“那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太后却是摇头,我缄默了,半晌,才见太后转了身,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哀家要诵经念佛。”她说着,跪下去,随即,木鱼声已经传了出来。
我终于知道为何太后突然说要诵经了,原来,是因为瑶妃。太后是信佛之人,宫里的嫔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终归是忌讳的。
不管太后之前与瑶妃有着怎么样的过节,如此人已死,再大的仇恨也将随风飘逝了。何况,瑶妃的死,也不过是别人想引起战争的一个导火线,说到底,她也是个倒霉之人。
继而,又想起玉婕妤,想起那日她与我说的那番话。
迟疑了好久,终是开口问道:“太后,臣妾斗胆问您一件事。”
她并不回头,手中的木鱼依旧均匀地敲打着。我咬着牙开口:“当年瑶妃害得玉婕妤流产一事,您不是真的不知道。此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皇上与太妃的心结,您还不打算……”
“檀妃!”我的话未完,便被太后沉沉地打断了。
我猛地吃了一惊,她又道:“该你管的事情就去管,不该你管的事情,连一个字都不要多说。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咬着唇,我怎么不明白?只是,不是要开战么?
我只是担心。
说完这句话,她已经不再说话。敲打着面前的木鱼,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张了口,却依旧没有说什么。叹息一声,终是轻声出来。
回到天J乱宫,晴禾见我进去,忙小跑着上前来,担忧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我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入内,便问她:“皇上下朝了么?”
她点头:“下朝了,回来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御书房。”她顿了下,看我一眼,才又道,“皇上并没有下旨赐死玉婕妤,只是将其打入了冷宫。”
心下一惊,抬眸看她,却见她的脸色依旧难看,半响,才又道:“只是……只是玉婕妤却自尽了。”
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晴禾忙扶住我道:“娘娘……”
轻轻拂开她的手,我缓缓摇头。
她的心愿了了,所以不愿再活着。这些,我都明白的。
这么多年,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不就是这段恨么?
如今,她的仇人终于死了,这个世界她已经不再有任何牵绊了。
我才终于明白,一个绝境的结束,真的意味着另一个绝境的开始。而玉婕妤,已经无法再去承受这往后漫漫长孤独的岁月。
而且,她已经命不久矣。
“娘娘,那边说,玉婕妤去的时候,很安详……”晴禾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我点点头,不发一言。
我想,也是。
这时,见刘福自外头进来,朝我道:“娘娘,早膳准备好了,您先用点儿。”他说着,招呼身后的宫婢进来,将东西小心地搁在桌上。
其实,哪里会有胃口。只是,夏侯子衿那么难过的时候,也回来吃了东西,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去,不是么?
这样想着,便走上前,坐下吃了起来。
这一日,快到未时的时候,才见夏侯子衿回来。
李公公忙叫人帮他换了衣裳,又急着吩咐着宫婢去取冰镇的酸梅汤来。他摇头道:“朕不需要,都下去吧。”
“皇上……”李公公还想说话,却见他摆摆手,轻阖上了双目。李公公终是没有再出声,挥手示意里头的人都出去。
我朝晴禾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也出去吧,这里不必伺候了。”
“是。”她应了声,又看了夏侯子衿一眼,才转身出去。
他靠在桌上,并不说一句话。
我迟疑了下,终是轻声上前。绕至他的面前,见他的额角涔涔的,全是汗。
取了帕子,轻轻帮他拭去,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道甚大。
我吃了一惊,低呼道:“皇上……”
他猛地深吸了口气,蓦地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低唤他:“皇上……”
他却只是直直地看着我,良久良久,才起了身,拉我入怀,紧紧地抱住。听得出,他急促的呼吸声,迟疑了下,伸手抚上他的后背,轻声道:“皇上怎么了?”
隔了会儿,才听他开口道:“阿梓,朕……朕做了一件错事。”
我心头微微一惊,错事?他指的,可是囚禁了瑶妃,而后导致瑶妃惨死的事情?不知为何,想起瑶妃,我心里实在纠结。夏侯子衿呢,又让他情何以堪?
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瑶妃的事,也不是皇上能左右的。此事,太后已经告诉了我,皇上……请皇上不要这样。”
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震,猛地松开了抱住我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月兑口道:“母后告诉了你?”他的眸子里,一片错愕。
我着实,有些疑惑。迟疑了下,终是点头。
他咬着牙:“母后如何能告诉你!”
“皇上。”我拥住他的身子,浅声道,“太后是对的,我不要你一人去承受这些事,我想陪伴在你的身边啊。”
“阿梓……”他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去瞧见,他的眉心已经狠狠地蹙起。
勉强一笑,将他拉至塌边,推他坐下,说道:“皇上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却是摇头:“朕睡不着。”
我知道,这个时候他定是睡不着的。只是,不休息好,哪里有精力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呢?过不了多久,还会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出现,不是么?
推着他躺下去,伏在他的身边道:“皇上睡不着,便闭上眼睛躺着,可好?”
“阿梓。”他望着我,缓缓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见他赫然闭了眼睛,沉声道.“朕对不起你。”
他的话,说得我一个心惊。好端端的,为何如此跟我说?
继而,又想起早上的时候,太后对我说的话来。她说,照夏侯子衿的意思,是要给我进位的。难道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去责怪他么?
心头一暖,可是却仿佛哽咽起来,摇头笑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如今这个时候的形势,我明白。不会,怪你。”
他却忽然起了身,我吃了一惊,他却将我拉至龙床边,抱着我躺下去,低语着:“朕抱着你休息一下。”
大手放在我的腰际,却不再是炙热的感觉,他的掌心,好冷啊。
我不说话,任由他抱着。侧脸的时候,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抬手,轻轻拂开散落在他额前的碎发,指月复掠过他的面颊,只感觉出了消瘦之意。
他忽然开了口:“阿梓,千万别怪朕。”
我摇着头,将脸靠在他的胸口,小声说着:“不会,皇上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如何,他只是只字不提瑶妃的事情。那么,我也尽量不去提。说实话,每次想到瑶妃的死,耳畔仿佛又浮现出太后的话来。
太可怕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他当时瞧见那样的场面,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二人躺了一会儿,便听他突然低低地申吟了一声。我吃了一惊,见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才知,原来方才,他是睡着了。
他还说,睡不着,其实是真累了,才这么短的时间,便睡着了。是梦到了什么吗?不然何以突然惊醒了?
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启唇道:“朕有些难受。”
我明白啊,怎么能不难受。抬手碰触了他的额角,他却摇头:“不是……”
话音才落,便放开抱住我的手,翻身起来。
我忙跟着起来,小声道:“皇上再睡会儿,我就在你身边。”
他不躺下,沉默了良久,才突然道:“下午的时候,朕去看了昨夜的刺客。”
心下一惊,却也不插嘴。他又道:“不是外人,是自己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这个,我也猜到了,只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证据。
“如今皇都守将是蔡恒,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责无旁贷。只是如今的形势,朕准他戴罪立功。今日,他便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他看我一眼,继续道,“那些刺客,是御林军中的人。”
我大吃一惊,撑大了眸子看着他,是御林军!
怪不得,宫中羽林军却不认识,想来,那蔡恒一眼便瞧了出来。这也便能解释了,他们这么容易就进了皇宫,还对宫中的地形这么熟悉。连将羽林军引至天胤宫而伺机杀瑶妃的事情都可以算计得这么准。
心下震惊着,御林军原来是统领是姚振元,是否,那些便是姚振元的人?可,姚振元已死,难道说,幕后黑手,是姚行年?
我才想着,他却已经否定了我的想法,开口道:“不可能是姚行年的人,他是只老狐狸,若是真的要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调人。”
的确,这么说的话,说过不去。
吸了口气,开口道:“那蔡恒……”我没有忘记,他一开始,可也是姚行年的人啊。
他略微一笑,开口道:“此人不必担忧,他如今只为朕做事。”
我虽不知道顾卿恒用了什么法子让蔡恒归顺,不过他既然如此说,那我便不必操心了。
他又道:“朕已经下旨彻查御林军,昨日,不是第一次了,朕以为,那当中,还有着浑水模鱼之人!”眸子里慢慢敛起犀利的光,看来,南山那一次的事情,他也是联系起来了。
谁能想到,那些刺客居然混在御林军里。
御林军是从各地召集的精锐之师,要盘查,也的确困难重重啊。可是,要说全部换血,那也不可能。只希望此事,蔡恒能办得尽心尽力。
叹了口气道:“这段日子,皇上晚上还是在天胤宫歇息。”这里是整个皇宫守卫最安全的地方,纵然再有刺客来袭,也是伤不了他的。
虽然,我也知道,不会再有刺客闯进来了。只因,对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就等着北齐帝收到消息,然后出兵了。
他点了头,开口道:“朕已经下旨,要姚行年派兵去天朝与南诏的边界处。”
我吃了一惊,月兑口道:“那么北齐那边呢?”
他开口:“沧州离那边近,南诏也是要防范的。北齐那边,会先让显王过去,他的封地近。”
显王?不知为何,对于他的印象,远远没有晋王来的好。微微吸了口气道:“皇上以为显王会尽力以赴么?”
明显瞧见他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却是沉默不语。果然,他也是担心着。
缓缓低下头,晋王的封地太远,要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者说,踏过显王的封地,明显便是夏侯子衿不信任他。那时候,还想要他忠心,便更加是难上加难。
这一层关系,他不得不考虑到。
良久良久,才听他又道:“兵权大部分都在姚行年手里,若是真的开战,朕若是下旨要他派一部分人去对付北齐,他该是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这部分人,不能交给显王。”
我点头,的确不能交给显王,免得就算这场仗胜了,到时候显王来个拥兵自重。他和姚行年不一样,他的身上,流淌着也是夏侯家子孙的血啊。
“那皇上是想……”
或许,他想的什么,我已经猜中七八分了。
瞧见他的眉心微微皱起,沉声吐字:“朕要御驾亲征。”
“皇上!”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惊讶。不自觉地握紧住他的手,原本想到了晋王。可,兵权不能交给显王,那么与不能给晋王,便是同一个道理。
他回握住我的手,浅声道:“别紧张,如今不过是防范,战事还没有起。”
可是一定会起了,不是么?望着面前的男子,颤声道:“我担心你,一边是姚行年的人,一边是显王的人。”那么他呢,战场上,如果一面倒戈,他纵然是皇帝,又能怎样?
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听他深吸了口气,道:“你别忘了,姚行年不过是掌握了大半的兵力,朕的手上,也还有人马。届时,过去,自然是朕的手上人马最多。南诏那边,不会出全力攻打的,如果他想坐收渔翁之利的话。”
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虽然他说的是对的,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心悸。
而我,突然想起太后说的话,忙问:“训练刺客混入御林军的人在皇都是么?”否则,何以那训练地能安排得这么近?
他怔了下,终是点头:“这些你便不要管了。”
“可……”动了唇,终是缄口。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才听李公公在外头道:“皇上,该用膳了。”
我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去。
他吸了口气,放开我,起身道:“拿进来。”
门被打开了,宫婢们轻声进来,将膳食搁在桌上,才恭敬地退下去。他回头朝我道:“来吃点东西。”
我点了头上前。
李公公忙着帮我们摆着碗筷,又要布菜,却听夏侯子衿道:“行了,下去吧。”
李公公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忙道:“是,那奴才先退下了。”
吃了些,才又想起一件事。迟疑了下,终是开口:“皇上,我的药水不多了,想让朝晨帮我出宫去取瓶新的。”说话的时候,心里还忐忑地想着,他若是此刻问起药水的出处,我又该如何回答?
犹记得那时候,他说,他那一刻不问的。
他仿佛是略微一震,半晌,才抬眸道:“此刻要朝晨去不合适,明日你和刘福说,让刘福出去。”
我倒是诧异了,他居然都不问我去哪里取。微微咬唇,或者,他可以等刘福回来了,自己问刘福。这样想着,心里反倒是舒畅了些许。
点头应了声。
晚膳过后,他又去了趟熙宁宫,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李公公伺候他沐浴更衣,待他再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了。我不问他和太后谈了什么话,伸手为他宽衣,他低声道:“怎么还不睡?晚了,便不必等朕回来。”
将龙袍递给一旁的宫婢,扶了他上床道:“皇上,玉婕妤去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继而开口:“朕知道。”他似是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说,此刻见他的样子,居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当年玉婕妤流产的事情,当事人二死,一疯。剩下太后,却是不愿将此事的真相说出来。
或许,太后是对的,这件事,我也不该说。
瑶妃都死了,还死得那般惨,如今说出来,无疑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而此时,再让他知道,当年是冤枉了裕太妃,又不知他该情何以堪?
他不提瑶妃的事,是因为伤心,还有不忍,这些我都明白。其实,他万分不愿的,便是这场战事,居然要因为瑶妃,拉开序幕。
坐了下来,见他一手扶额,轻皱了眉头,我小声唤他:“皇上……”
却见他缓缓摇头。
这时,外头刘福进来道:“皇上,外头浅儿姑娘来,说太后让她送了一碗安神茶来。”
“朕……”
他才开了口,我便抢先道:“刘公公拿进来吧。”他的语气,定是说不想喝,可是,我想让他喝。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刘福小心地端了进来,我伸手接过,开口道:“这里有本宫,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告退。
转身将碗递至他面前,开口道:“皇上快喝了,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他略微一笑,说道:“朕不需要这些。”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将碗接了过去。
我知道他不需要,什么时候他都想保持着万分的清醒。只是,现在是非常时刻,他越是这样,消耗也越是大,怕到时候便承受不住了。太后也是顾及这个,所以才连夜命浅儿送这碗安神茶过来。
看着他喝下去,才接了碗,搁在一旁。
扶他躺下,不过隔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便已经很均匀了。果然啊,太后的这碗安神茶里,还掺了别的什么东西。抬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在他的身边躺下。
也不知什么时候,隐约听见李公公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李公公跪在床边小声叫着他:“皇上,皇上……”
我才想起,咋夜他喝了太后叫人送来的安神茶。略微撑起身子,在他耳畔道:“皇上,该起了。”
他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怔了下,猛地坐起身,回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公公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还早着,您别急。”他说着,又回头道,“进来伺候皇上更衣。”
外头的宫婢走了进来,小心地扶他起床。
待他出去,我还依旧睡在床上。瞧着那身影消失于眼帘,不知怎的,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起了身的时候,唤了刘福进来。
他低声道:“娘娘只管吩咐老奴,皇上方才赐了出宫的令牌给老奴,就等着给娘娘办事用的。”
心头一暖,他真是想得周到。
便将地址与他说了一遍,刘福应着声,便下去了。
不必给太后请安,整个早上都无聊得很。站在天胤宫外头的栏杆边,远眺着望向远处。今日的天色真好,只是风吹上来,很是燥热的感觉。
晴禾在一旁替我搧着扇子,她见我不说话,也识趣得没有说话。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仅仅只是几日的时光,倒像是过了千年万年一样。
千绯还在庆荣宫坐月子,我才想起,小皇子恐怕还没有赐名呢。我自是知道,不是夏侯子衿忘了此事,而是今日事情实在太多。
原本,给小皇子赐名该是高兴的事情,却要挤在这么多事的当口上。
喟叹一声,抬步朝下面走去。
“娘娘。”晴禾追下来,扶住我道,“娘娘此刻去哪里?一会儿您还得换药呢。”
我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低声道:“不碍事,本宫就随便走走。”
闻言,晴禾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安静地走在我的身侧。
二人走了会儿,我随口便道:“其实你在上林苑带着也挺好的,本宫觉得,那边与宫中比起来,可安静多了。”
她笑:“是啊,那边安静。有时候,太安静了,主子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宫里头事情多,却也有多的好处。奴婢不是每日,还能与娘娘说说话么?”
我浅笑不语。
晴禾又道:“还记得奴婢第一次见娘娘,便是在上林苑。那也是奴婢自淑妃娘娘过上林苑之后,头一次,见皇上亲视操练羽林军,还带了嫔妃的。”
侧脸瞧着她,她低笑着:“奴婢还以为,这一次,也会与上次淑妃娘娘去的那一次一样呢。却不想,娘娘叫奴婢吃惊了。”
我微微皱眉:“哦?本宫有何惊人之举么?”
她摇头道:“正是因为娘娘什么都没做啊。那时候淑妃娘娘,仗着自己也是出身将门,便要跟着皇上去视察羽林军的操练,她以为,那是帮皇上分忧。却不知,皇上根本不喜欢那样。”
缄默了,原来那时候的姚淑妃,那么会粘人啊。
呵,晴禾不说,我倒是还真的瞧不出来。是否,那次她得了教训,所以日后,也不再敢?只可惜啊,夏侯子衿却再不给她第二次机会。
想到此,忍不住低笑一声。
“檀妃。”这时,听闻身后有人叫我的声音。
回眸,见姚淑妃扶了眷儿的手站在不远处。心下微微一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朝她行礼道:“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奴婢参见淑妃娘娘。”晴禾也朝她行礼。
眷儿也忙朝我行礼。
姚淑妃走上前来,开口道:“还真是巧啊,本宫还以为,不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了,便见不到你檀妃了。”
起了身,我开口道:“娘娘这不见着了。”
“是啊,见着了。”她放开眷儿的手,突然上前扼住我的下颚,低声道,“本宫看来看去,如今还是檀妃你活得最是风生水起啊。这后宫多少嫔妃,那可都及不上你半分!”
“娘娘……”晴禾惊呼出生,她的脸上露出慌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吃痛地皱起眉头,挥手示意她退下,抬手用力推开姚淑妃的手,咬着牙道:“怎么?娘娘如今还嫌宫里不够乱么?”
她微微一怔,收了手,浅声叹道:“是啊,回头看看,都死了多少人了。”
握紧了双拳,死了多少人了。
舒贵嫔、陈静嫔、阮婕妤、瑶妃和玉婕妤……
还有各宫的宫婢。
细数起来,原来有这么多了。
“呵,只是活着的人,总是运气这么好啊。”姚淑妃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地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我,还是千绯,或者,两者皆有。
她忽然又上前几步,靠近我的耳畔,低语着:“听说你也去过庆荣宫了?可瞧见了那小皇子?”
一惊,抬眸看着她,她此话何意呀?
她却笑:“怎么,看来你也觉得,小皇子有问题?”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沉,努力稳住了气,开口问:“小皇子有什么问题?”
或许,她瞧出来了?
她不屑地看我一眼,突然抬手,我本能地退了半步,她的纤指略微碰触我的额角,笑言:“本宫以为,你一直是聪明之人。”她的指尖不过触及我的额角,便又马上撤去。
而我,终是怔住了。
我想,我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想了想,便开口道:“娘娘确定么?”
她嗤笑:“现在小皇子还太小,尚且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总有那么一天的,不是么?”
我忙道:“太后知道么?”
姚淑妃低声道:“近来太后忙得很,即便过庆荣宫去,也不过匆匆看了孩子一眼。本宫,也不打算说出来。”她瞧我一眼,愈发压低了声音,“恐怕,是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而皇上,还只有一个皇子。
姚淑妃,是这个意思么?
看来,她也不是糊涂之人。是啊,夏侯家的江山倒了,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我缄默着,突然听姚淑妃又道:“昨日本宫请了瑶妃的贴身宫婢过储良宫去说说话。”
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突然叫瑶妃的贴身宫婢去,她究竟想问什么?
她又道:“还记得那时候,本宫便说过,当日瑶妃冤枉你的事情,本宫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过这次,更加确定了一下罢了。”她顿了下,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轻笑着,“韩王真的喜欢你么?想来,还真是。南山那一次,没有谁比本宫还清楚的。”
我咬着牙:“娘娘此话何意?”
她却是笑:“本宫能有什么意思,你紧张什么?如今你与韩王,天南地北,莫非,你还真想着他不成?”
我冷笑一声道:“娘娘真是大忙人,这后宫之中,谁的事,您都要尽心打探着。娘娘能有这种功夫,实叫嫔妾佩服至极。”
“你!”她的黛眉微佻,却是将怒意隐忍了下去,转了身道,“檀妃,你给本宫等着。本宫唯一比你强的,便是还有一个事事向着本宫的爹!”语毕,也不再回头看我,只招呼了眷儿便扬长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怔怔出神。
姚行年,当真是事事向着她么?
若然真的是如此,倒也罢了。至少这样,便说明他姚家,不会因此背叛夏侯子衿,不是么?
微微叹息一声,可她又知不知道,正是因为她有一个手握重权的爹,才导致了如今她的后宫表面风光的样子啊。
“娘娘。”晴禾上前来,小声唤着我。
我回了神,开口道:“我们走吧。”
“是。”她上前来扶我,一面道,“娘娘请回去吧,奴婢好帮您换药。”
迟疑了下,终是点头。
二人往回走去,路过长廊的时候,瞧见另一面的长廊上,闪过一人的身影。
微微吃了一惊,见晴禾并未发现那边的异常。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放慢,只因我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悄然地撤下了系于腰际的玉坠,轻呼一声道:“啊,本宫的玉坠不见了。兴许是掉在了方才的地方了。”
晴禾忙道:“那奴婢回去找找,娘娘您在此等一下。”语毕,便匆匆跑开去将手中的玉坠放在一旁的过道上,大步朝那边的长廊走去。我不怕晴禾是夏侯子衿的人,只怕她还是太后的人。拐了弯,果然见安婉仪一手抚着胸口,不住地干呕着。
方才我便觉得奇怪,既是瞧见了我,又为何要躲?
此刻见她这番样子,心中早已经猜中几许。
她见了我,微微吃了一惊。我上前,伸手帮她抚着背,低声道:“安婉仪有了身孕?”
她又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好点,回味着我的话,竟朝我跪下道:“恳请娘娘不要将此事说出来。”
我倒是觉得讶然了,继而,又觉得一惊,月兑口道:“孩子是谁的?”问出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她的眸中更是惊诧,开口道:“娘娘此话何意?孩子……”她本能地抚上小月复,坚定地开口,“孩子自然是皇上的。娘娘在冷宫的时候,皇上曾临幸过嫔妾两次。”
冷笑一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又为何要隐瞒?”
她瞧着我,缓缓地笑起来,低声道:“娘娘您看看淑妃娘娘的孩子,还有德妃娘娘的孩子,便可知道。后宫嫔妃有孕,多少人眼红着?如嫔妾这样的女子,又能防得了几个?”
她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么?
开口道:“本宫很是好奇,你是怎么瞒过太医的眼睛的?”照理说,太医会隔断时间去请脉的,既然安婉仪说是我在冷宫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么最短,也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她迟疑了下,终是说道:“给嫔妾请脉的太医,与嫔妾是旧识。”
旧识?我冷声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帮你担着?给你诊脉的太医,是谁?”
安婉仪终是动了容,颤声道:“娘娘怀疑嫔妾与太医有私情么?”
不是我怀疑,是这样的事实实在太蹊跷了不是么?
“不!嫔妾与他清清白白,嫔妾月复中怀的确实是帝裔!”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了这句话。
我怔怔地望着她,该信么?站了会儿,扶她起了身,又问:“就算如此,你……”她咬着唇,突然沉默了。
此刻她的神色,让我不免又想起那日琼台出事的时候,她因为朝千绯伸了手而惨白的脸。现在想来,那日她除了怕别人误会她推了千绯之外,更有的,是想起了自己月复中的孩子吧?
她终是道:“此事请娘娘务必保密,不管是嫔妾怀孕一事,还是替嫔妾诊脉的太医的事。”
我挑眉瞧着她,她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开口道:“嫔妾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娘娘。”
心下一动,她口中的秘密,绝对是有分量的。
她上前,在我的耳畔轻言一番,而后又道:“娘娘请相信嫔妾的话,至于嫔妾的事,请娘娘维持原样。孩子……嫔妾也会留着。”
我撑大了眼睛,那日千绯背后的“军师”原来是那个人!
呵,如此,倒是还真说得过去。
目光落在安婉仪的身上,恐怕她心里藏着的秘密,还真不是一个两个。也幸得她不争,否则,随便放出几个,都足以让后宫的嫔妃们斗得鸡飞狗跳了。
不过安婉仪,想来我是不必担心她的,她自有她的办法,为自己保胎。
回到天胤宫的时候,晴禾还念叨着,说自己一路走回去,居然不曾瞧见那玉坠就落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我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也是我随手丢出去的。
晴禾小心地帮我换了药,便推着我去休息。
傍晚的时候,便听闻安婉仪冲撞了姚淑妃,被太后禁足在了凌泺居。
闻言,我并不感到多少惊讶。
天色将暗的时候,才见刘福回来。
我遣退了晴禾,开口问:“刘公公,本宫的东西呢?”
刘福擦了把汗,皱眉说道:“娘娘,那地方并没有您说的东西啊。老奴怕是自己去得早了,所以便在那里等着,一直等到了天黑,也不见有人来啊。也不见着娘娘说的瓶子。”
我只觉得心头一惊,苏暮寒出了什么事么?为何没有让人来送我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