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庶女到后妃:妃子不善 大结局①:爱我如生命

作者 : 绝版紫色

沅贞皇后瞧了他一眼,刻意上前一步,走在我的身上,朝他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

南皇笑一声,开口道:“朕忙了一天,此刻才有空过来,太子如何?”

沅贞皇后的神色略微迟疑,却是笑道:“没事了,服了灵丹妙药,此刻正休息了。”

闻言,我只见南皇的脸色一变,上前一步道:“是么?什么药竟然这般灵验?”

沅贞皇后笑言:“陛下可还记得那时候臣妾取来的‘双生’之毒?那便是出自巫族之人的手,巫族的药,无论是杀人,抑或是救人,都是神药。”

她的话,说得我愈发糊涂。好端端的,又提及芳涵作何?

却是南皇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问:“哦,这么说,你有拿到灵药了?”

“是。”她点头,又上前道,“陛下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元光帝这一次,也撑不了多久了。陛下也累了一天了,臣妾陪您回去休息。”她说着,还不忘瞧了我一眼。

南皇眸中不悦,此刻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我略微有些明了了,芳涵的药,还是被找到了么?想起方才南皇与那将士的对话,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如果真是这样,南皇一定不会放过苏暮寒。他回去,定要大发雷霆了。

才想着,面前的人已经离去。

我猛地回身,冲进营帐,他睡着,只廖浒守在边上。听见有人进去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我,才松了口气。

我忙上前,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终于知道为何沅贞皇后出去的时候这么开心了,原来,是因为那药。

廖浒起了身,朝我道:“这边说话,少爷刚刚睡着。”

我点了头,随他走得远了一些,才又问:“是真的么?沅贞皇后派去的人找到了药?”可我想不通,既如此,她又为何说没有找到?若只是为了骗南皇,她方才又为何要说已经有了灵丹妙药?

廖浒却摇头道:“药是有,可却不是皇后找到的。是少爷自己。”

我大吃一惊,月兑口道:“不可能!”

廖浒才要说话,便听得床上之人唤我:“梓儿……”

我忙回头,见他醒了,忙疾步上前,坐在他的床边,低声道:“吵醒了先生么?”

他却摇头,浅声道:“睡不着。”

我拧眉,才要说话,他却抢先道:“来的时候我便拿到手了,一直不拿出来,是怕一旦被皇姐知道,她便留不得廖浒,也见不到你。况且,南皇那边,也对我虎视眈眈着。”

心下一惊,眼前的形势,他看得好透彻啊!

“所以方才你装睡对南皇避而不见?”他不愿面对南皇,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希望他的皇姐不要为难吧?是啊,若是沅贞皇后知道南皇与他之间的算计和防范,她又到底会选择哪一边呢?

他轻笑一声:“还是梓儿聪明。”

“不。”我摇头,“梓儿终究没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心思比我缜密得太多,无论是那次长葫之战,还是过去的种种。他唯一不足的,便是他的心太软,他太心慈了。要知道,高手过招,分秒之间,不是么?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倦声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梓儿,我太累了。”

“先生。”我哽咽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的累,他苦苦撑着,为了太多的人。

他想保全的人,太多太多。可,又真的有几个人,是为了他着想的呢?

沅贞皇后说服南皇为他出兵攻打天朝,她亦是为了他暗中瓦解天朝朝中的势力,她做了那么多,却从不问他是否愿意!

先帝留下的基业,他真的想要么?

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廖浒,月兑口问:“药呢?”

苏暮寒却道:“我吃了。”

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我怎的感觉有点不相信呢?

咬着唇道:“先生真的吃了么?”

他睁眼看着我,笑道:“不信我。”

不。我摇头,我信,我太希望可以相信了。

他撑起身子,又道:“你看我不是好多了?”

是呀,好了很多,本能地伸手扶住他,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先生……”我低唤他。

隔了半晌,才听他道:“如果南诏兵败,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皇姐?”

心下一惊,他不问如果夏侯子衿兵败会如何,却是这般问……凝视着他,他却是垂眉,并不看我。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如果真的那样,会的。夏侯子衿一定会杀了他们。

如果今日,我依然是天朝军队的军师,我也不会手软。

无关乎人情,只为江山。

在那个位子上坐着的人,需要永远冷静理智。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低语着:“如果我用你的命和他交换我皇姐的命,他可愿意?”

猛地吃了一惊,月兑口道:“先生……”

他却是轻笑:“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梓儿,告诉他,只这一次的人情,让他还了我。”

“先生,不。”望着他,“请先生和我一起走。”留下他一人,面对狡诈的南皇么?

若是论智慧,南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苏暮寒的弱点太多,他如何能抵得住心机深重的南皇!

他却摇头:“一起,走不了。我要给你做掩护,掩护你走。”

我哭着:“不要。青阳在找你,她一定也在找你!”此刻,我突然有点恨自己,如果是换作青阳,就不会让他这么辛苦。青阳会保护他,会拼了命地保护他。

他伸过手来,轻拭去我眼角的泪,低声道:“青阳跟着我,也很辛苦,我拖累得她太久了。”

我咬着唇:“先生难道就不明白么?青阳跟着你,一点都不辛苦,她若是没有你,那才会觉得辛苦!”因为心里有着支柱,才能勇往直前。我无法想象,若然有朝一日,青阳真的失去了他,会如何的绝望。

我理解,我太理解了。

他缄默了,久久不再说话。

我安静地陪在他的床边,又隔了好久,才听他道:“我会尽快让你离开。”

我吃了一惊,他又道:“大宣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怕到时候,南诏被他们两面夹击。”

“借口呢?”我月兑口问着。

他抬眸看我,启唇道:“你。”

震惊了,我已经想到,却也不知,竟然会这般快?

南诏挟持大宣公主,这个理由,足够足够开战了。

“先生怎知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我还在等,等着顾卿恒能将这个事情告诉夏侯子衿,那么宣皇势必很快能知道,可如今,和我预计的,相差好多。

他低声开口:“我传的。”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说什么?他传的!

以他的智慧,想要在军营中传出消息去是易如反掌,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又道:“你没发现你身上的金印不见了么?”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入怀,的确,那枚金印已经消失无踪了。昨夜,我睡在他的帐中,他要取走,的确很容易。只因,对他,我不设防。

他浅笑一声,继而说道:“南诏这一仗,看似胜券在握,实则,撑不了多久。大宣,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出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也需要这场仗,速战速决。”

“先生……”

他抬手,示意我不必说,继而又颓然笑道:“皇姐也知道天朝的基业是父皇留下的,她也不是真的不知南皇的心思,我也知,她身不由己。我不能,让它落在南皇的手中。而且,战事,不宜长久,那样,于百姓,也是不好的。”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让我震惊。

他把所有能考虑到的都考虑了,唯有自己的事情,没有考虑过。他难道不知,若然大宣的人真的攻过来,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么?

也许,夏侯子衿对他不好下手,可,宣皇不一样!

回想起那时候在上林苑初见宣皇的样子,他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可,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很多时候也是由不得他自己的。大宣既然要掺这一脚,无疑便是看中了南诏的领土。既然出兵了,那么宣皇也不会手软。这一点,我很清楚,苏暮寒也不是不知。

深吸了口气道:“那么先生就让我留下吧,我是大宣的公主,我可以保护你。”

他看我一眼,低声道:“你为何会成为大宣的公主,无非便是他和宣皇做的交易,真到了当口上,宣皇也未必会买你的账。”

他真是一针见血。

“可……”

我还欲开口,他却打断我的话:“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你只要听我的便是。廖浒,”他突然叫。

廖浒忙上前来,问他:“少爷有何吩咐?”

他顿了下,才道:“到时候,你随她一道走。”

我猛地吃了一惊,却听廖浒道:“是。”

“廖大夫……”

他真的只听苏暮寒的命令,甚至是,他的命令,他可以不过问为何。

回眸,看着他,皱眉道:“先生,怎么能让他走?”

他走了,他怎么办?

他却是笑:“他留下来,也危险。况且,你忘了,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微微惊讶着,才又想起他说已经服了芳涵的药的事情来。此刻想了起来,才发觉,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方才说了这么多话,也未听得他咳嗽半声。只不过脸色依旧不好,我没有忘记他替我受了一掌。不过,单是内伤,自是可以养好的。

他仿佛是怕我不记得,又道:“芳涵的药,效果很好。”

是呀,看他的样子,的确很好。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转身的时候,发鬓的珠钗微微晃动了下,我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一事。回眸瞧着他,勉强笑道:“先生可还记得曾经偷了我簪子上的珍珠?”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点头。

我伸出手道:“想必先生也将珍珠装回我的簪子了,不如,便把它还给我。”

如果他真的拿到了药,那么定是连同那盒子一并拿了的。那盒子里,除了芳涵给我的药,还有那被他偷了珍珠的那支簪子。

他略微一笑,开口道:“簪子便留给我吧。”

我只觉得心下一凉,他又道:“盒子还给你,权当今后留个念想。”说着,见他转身,从枕头下取出一样东西。我定晴一眼,正是他送给我的盒子!

惊喜,还是惊喜。

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拿到了芳涵给我的药!

伸手接过那盒子,指月复缓缓略过,如是珍宝。

嘴角不自觉地笑开,如此,我便放心了,只要他好,我便放心。

他又道:“你出去,可也是要记得我的话的,救我皇姐一命。”

我点头:“那你呢?”

他笑:“我会活着。”

好,有他的一句话,我就相信。

他迟疑了下,终是下床来,我愈发地诧异芳涵的药灵验起来,他甚至,都不需要我扶他。跟着他起身的一刹那,徒然袭来一阵晕眩。与那时候在蔌波居的时候一样,我大吃一惊,一个不慎跌坐在床沿。

苏暮寒吓了一跳,忙回身:“怎么了?”

廖浒已经上前来,替我把了脉,他的眸中随即变得复杂起来,指月复抽离,低声道:“少爷,她怀孕了。”

怀孕?我怀孕了!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直,想要一个我和夏侯子衿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了!

欣喜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月复,听苏暮寒道:“孩子好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担忧,他是怕,如此折腾,我会受不住。

还好啊,我从来是那么娇弱的人。

廖浒开口道:“少爷不必担心,一切安好。”

闻言,我终是放下心来,抬眸问他:“多长时间了?”

“月余了。”

月余……

那么便是从长葫回去之后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高兴的。虽然,现下这个时候,有些不太合时宜,可,我依然高兴。

苏暮寒的脸色微沉,开口道:“此事不可让别人知道。”

我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管是南皇还是沅贞皇后,一旦知道我有孕,一定会大做文章的。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苏暮寒沉思了会儿,转身朝外头走去。

我忙唤他:“先生!”

“待着。”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并不停下脚步来看我。外头的士兵见他出去,也并不拦着,我欲要往前,却被廖浒拉住了手臂,听他道:“姑娘留步吧,少爷他,自有分寸。”

目光看向外头,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我不知道他去找的,究竟是南皇,还是沅贞皇后。

可我知道,南皇看见这样的他,定会恨之入骨了吧。他巴不得他的病好不了,他想等打下了天朝的江山之后,让苏暮寒病重身亡,那么也便没有他什么事情了。他就是看不得他神采奕奕的样子。

咬着牙,可我知道,此刻我不能乱来,否则,帮不上他的忙,还会添乱。

低眉,目光又落在手中的盒子上,手,缓缓收紧。

这一日,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见他回来。

我等得异常焦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他却什么都不说,径直行至里面,撕下中衣的一角,咬破了手指,凭着记忆,用鲜血画下两军对战的地形图。递给我道:“这个你收好,出去了,不要走错路。”

心头一痛,他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标记得很清楚,天朝的士兵,南诏的士兵,连着暗哨都标注出来了。我想,他定是博取沅贞皇后的信任,他,要上战场。否则,他们是不会给他看那些军事地图的。

他过目不忘,全记下了。

廖浒已经取了药涂上他的手指,他仿佛欲说什么,却终是缄默了。

苏暮寒看他一眼,也不说什么。

我默默地将他给我地图收起来,听他又道:“两日后,战事会起,大宣必然也会参与进来了,你们在那一日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一切。”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声音。我寻声瞧去,见从外头进来一个侍女,微微吃了一惊,沅贞皇后在营中,她带了宫婢来自是不奇怪的。

她上前来,朝苏暮寒福身道:“给殿下请安,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伺候殿下。”

我吃了一惊,回眸看向苏暮寒,他的脸上却并不多见了讶异,只点了头道:“先去外头候着,有事,我会喊你。”

“是。”那侍女福了身子,才退了下去。

“先生……”疑惑地看着他。

他浅笑一声道:“是我主动跟皇姐要的。”

心下微动,月兑口道:“先生是要我装成侍女的样子,混出去?”

他的眸中凝起赞许的笑,开口道:“我还没说,你就想到了?两日后,她会随行,廖浒亦是。”

要廖浒随行并不难,他只要随便借口身子未痊愈,那么廖浒跟着,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如此,让侍女跟着伺候自然也是说得过去。

所以他才说不能一起走,他是要给我做掩护的。

“先生。”上前一步,他却不待我继续,已经接口:“不要再犹豫,如今你可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居然浓郁起来。

我只觉得脸一红,是啊,我有了孩子了。

他瞧着我,良久,才轻声道:“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看着梓儿的孩子出世。”

吃了一惊,月兑口道:“有,一定有啊。先生不是答应了我,好好活着的!”

他似乎才猛地恍然大悟,笑言:“是啊,答应了你的。”

目光,落在他消瘦的侧脸上,徒然生出一阵恍惚之意。

先生……

此刻,想说的很多话,竟然一下子,都无从开口了。

一旁的廖浒上前,开口道:“少爷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唔”了声,听话地行至床边,躺上去闭起了眼睛。听廖浒叹息一声,我忙道:“先生不让外头的侍女进来么?”他主动向沅贞皇后讨要一个侍女,却不用,那无疑会引得别人怀疑的。

他不睁眼,笑道:“是啊,我都忘了,廖浒,让她进来。”

廖浒应了声,喊了那侍女进来。

侍女乖巧地上前,轻解开他的衣衫,又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才侍立在一旁。我想了想,也便转身过榻上休息了。我们,都要好好养足了精神。

伸手,探至藏于枕头下面的盒子上,光滑的盒面,让我没来由地心安。

两日,相安无事。

苏暮寒不长待在营帐里,他常出去,很晚才回。听闻外头的战局形势紧张,正如苏暮寒估计的,大战很快来临。

长号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榻上发呆,廖浒似猛地跳了起来,我不自觉地朝外头瞧去。帐门落着,我只能听着外面整齐而过的步伐。

整军了!

惊得站了起来,可,苏暮寒还没有回来!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吃惊地回头,见那侍女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廖浒的手里,还捏这一根银针。我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刻,也不问话,只与廖浒二人将人拖上我的软榻,快速与她互换了衣服。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招呼我与廖浒出去。那人离去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软榻上,倒是也没有上前细瞧。我将盒子抽出来,藏于身上,才小跑着跟上去。

那士兵引我们上去,远远地,我便瞧见苏暮寒的身影,他此刻已经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我与廖浒过去,他也未曾回头来看我们。我深吸了口气,还是有些紧张的。

沅贞皇后也出来了,她已经换下繁复的宫装,此刻又如在上林苑狩猎那一次,一身劲装。她的侍女将马儿牵过来,她轻身跃上马背,低喝一声,勒马上前来。我忙低下了头,将身子躲藏于廖浒的身后。

大军已经出发,显然沅贞皇后与苏暮寒是后行的。

队伍往前行进,离开军营有些远了,忽然瞧见苏暮寒按着胸口弯去,我吓了一跳,却被廖浒拉住了手臂。沅贞皇后瞧见了他的异样,勒马过来,担忧地问:“聆儿,怎么了?”

他蹙眉,只道:“无碍,廖浒身上有药。廖浒。”他叫着。

廖浒上前,突然脸色一变,跪下道:“少爷,药……药还在营帐里!”

“什么?混账!”沅贞皇后骂道,“还不回去拿!”

苏暮寒朝我看一眼,嘴角微笑,启唇道:“你带他去,他不熟悉路,怕找不到营帐。”

此刻沅贞皇后也不看我们,只厉声道:“快去!”她已经跳下马来,上前扶他道,“伤势复发了么?”

廖浒已经起身,用力拉住我的衣袖,拉着我往回走。

我不免,再次回头,看向马背上的他。

他望着我,淡声说着:“皇姐,我没事。”

我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我听,只说给我听。

泪水,盈满了眼眶。

是啊,一定会没事的。

他用我的命换沅贞皇后的命,可他是我的先生,我安能让他出事啊?夏侯子衿可以理解我的,他会放过他……

跟上廖浒的脚步,小跑起来。我们,没有回军营,而是择了一旁的小道,闪身进去。很快,即便回头,也瞧不见苏暮寒了。

我边跑边哭着,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缺失了一块。

二人跑了好久好久,我凭着记忆,避开南诏部署在外围的所有暗哨,一步,都不能错。否则,苏暮寒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喘着气。

突然,小月复一阵绞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廖浒的脸色一变,忙上前扶住我的身子,银针飞快地在我的手背扎下去。

片刻,才感觉好一些。手,落在小月复上,急着问他:“我的孩子没事吧?”

他点了头,开口道:“没关系,接下来的路,不能赶得太急了。”

闻言,才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方才来的路,若是不快些通过,便会被发现,廖浒也是碍于这一层原因,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交待我此事。

苏暮寒把廖浒留给我,这是我用什么都求不来的。

咬着牙站直了身子,我必须快点赶去天朝军营。苏暮寒说,大宣也已经加入进来了,南诏此战必败。我不能让他死,决不!

树杈划破了衣服,划破了皮肤,可我不能停下来。

廖浒在我的身后紧紧地跟着,我已经听得出他急促的喘息声,回头看看他,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像我,还年轻。略微放慢了步子,他马上意识到了,摇头道:“没关系,跟得上。”

往前走着,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却又不敢走得过快。只因廖浒说过,后面的路,不能走得过快了。我的孩子,我要保住他。

走出这一片山坳,便可以闻到自右面传来的尘埃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千军万马踏起的尘土,随风才会飘来这里。可我,只需闻到,便可知道这一战,南皇已经倾注所有的兵力了。他们会在前方屯兵,做一切部署准备。真正开战,还不会很快。

他以为天朝的江山他势在必得,可他却算不到,大宣有了出兵的理由,正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

苏暮寒说过的,天朝是先帝的基业,他不会,让南诏的人染指。

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让南皇败军!

咬着唇,可,现在我若是上去,对敌的,又将是苏暮寒。心头钝痛,这一世,我与他在一起,也唯有寺庙的那三年,算是平静。

走了很久,终于隐约瞧见前面的营帐。

心中一喜,终于到了!

与廖浒对视一眼,二人加快了步子上前去。快要接近的时候,又猛地收住了步子,廖浒吃了一惊,看我道:“姑娘为何停下?”

我摇头道:“如此上前,他们不会放我进去。”弄不好,还会如上次一样,被当作探子抓进去。大战在即,夏侯子衿是没有时间再去审问探子了,即便会,他也不会去,去的,必然是姚行年。所以,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我可以等着,在这里等着夏侯子衿出来。

廖浒也不说话,二人躲在树丛中等着。

大宣出兵,宣皇必然会派人通知夏侯子衿,那么,大宣的人还没动,夏侯子衿不会那么快动的。他们要等,等南诏的人部署好了一切,或者说,等他们选定了位置,天朝和大宣才好——围剿。

想起“围剿”二字,心头不免一颤。

苏暮寒,还在那里啊!

这时,远远地看见从军营里走过几人,前面的人,是姚行年!我吃了一惊,目光随即往后看去,夏侯子衿!真的是夏侯子衿!

我欣喜地站起来,欲要出去,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响动。我尚未反应过来,有一只手伸过来,狠狠地揪住我的衣服,我收势不住,被直直地甩了出去。

严严实实地摔在地上,我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小月复。还好,我的孩子没事。

身上的盒子被甩了出来,我本能地伸手欲捡,却感觉眼前一阵白光乍现,剑尖已经逼近我,我才看清楚,是青阳!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边的盒子上,突然一紧,忙弯腰捡了起来,厉声问:“少爷的盒子怎么在你的手上?”她说着,手中的长剑离得我更近了。

廖浒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袖,大声道:“青阳姑娘,你快住手!”

而我,终是怔住了。

这个,明明是苏暮寒送给我的盒子啊。青阳又怎会不知?

脑中,苏暮寒好多零零碎碎话语一并拼凑在一起,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青阳用力甩掉廖浒的手,她的手,猛地朝我伸来。廖浒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呼道:“青阳姑娘,她是少爷用自己的命换的啊!”

廖浒的话,说得我猛地怔住。

他说什么?用自己的命,换的……

猛地爬起来,颤声问:“廖大夫,你说什么?”

廖浒终是低下了头,咬着牙道:“这个盒子,根本有一双!少爷他……他哪里有找到什么灵丹妙药!”

僵住了……

他接着说:“少爷的盒子,因为有一次,青阳姑娘不小心打落在地,底部磕出了一道印痕。”

目光,顺道瞧去,在盒子底部,清晰地有着一道印痕,与廖浒说的,一模一样。此事,若是没有他提及,我是怎么都不会去注意的。即便注意了,也只会以为,在那一次掉落的时候撞住的印痕。

咬着唇,那一次,我分明瞧见他吐血昏迷,他又哪里有时间,去捡我的盒子!

所以,他才没有提及药的事情,只因他的手里根本没有。他定也是听闻我说芳涵给的药放在那雕刻了梓树的盒子里时,才想出的这个法子的吧?他瞒得我好苦!

所以,我问他要那簪子的时候,他要说,簪子留给他,他可以把盒子还给我。

他多聪明啊,在我开口要那簪子的时候,便想到用盒子,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一切,都还做得这般悄无声息。我又哪里想得到,这样的盒子,他做了两个!

先生,先生……

菱唇颤抖着:“那他吃的药……”赫然闭上了眼睛,还不明白么?

药性这么烈的药,我不是没见他服用过。三月初九,上林苑狩猎那一次,他曾将一整瓶的药都吃了。后果,我亦不是没有见过。

便是瑶妃和青阳算计我的那一次,我亲眼瞧见的,他一直昏迷着。

青阳惊叫着:“少爷又吃了那种药么?”从她的神情里,我亦是知道了那种药对他的伤害。

廖浒无奈地点头。

浑身颤抖着,苏暮寒的命令,廖浒从来不说半个不字。

我知道,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用那药,压住病情,压住伤势,见效越快,反噬必然也越厉害。

这一次,他根本没打算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为何,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

夏侯子衿,和他。

他们要我,情何以堪啊?

青阳的手伸过来,狠狠抓住我的衣襟,廖浒叫着她,听她咬牙道:“急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了她!用她,要挟他们皇帝救少爷!”

此事,她不说,我也会做。

廖浒呼道:“不可!少爷说了,要她去求他们皇帝,放过沅贞皇后的!”

闻言,青阳的面色一冷,怒道:“让她死!我只要少爷活着,我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她的话里,我已经听出了颤意。我最是明白,她有多怕苏暮寒出事她爱苏暮寒如命啊。

抬手,抓住她的手,我看着她,平静地开口:“放开我,我求皇上去救他。前提是……”目光望向她的身后,隔了层层树丛,我已经瞧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了,“前提是,你要帮我入军营,让我见到他。”有青阳在,相信入营没有问题。

她瞪着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我在乎他。”我和她一样,舍不得他出事。

她依旧咬着牙,朝廖浒道:“廖浒,给她喂一颗毒药。她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就要她死!”

廖浒退了几步,摇头道:“青阳姑娘既然心疼少爷,就不该对他在乎的人出手。此事,廖浒做不到!”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亦是知道,青阳不是不信我。她知道我与苏暮寒的关系,她只是,想等我救了苏暮寒之后,要我死。她容不下我。

可我怎么能去死,我有孩子了。

青阳的目光瞧过来,落在我的小月复上,捂着小月复的手一颤,心头微沉。她才要说话,忽然听顾卿恒的声音传来:“三儿!”

我惊喜地回头,见他满脸的疲惫,他身上的衣服破碎的厉害。我才知,这几日,他定是日夜不休地在找我。

不过,看见他没事,才是我最大的欣慰。

青阳一把将我扣在怀中,重重一哼道:“你真是阴魂不散,还以为已经将你甩掉了!”

我怔住了,原来顾卿恒一直跟着青阳走。呵,她没有把他甩掉,他倒是又跟了上来。顾卿恒回眸看了一眼身后,他的眸子一紧,那里已是天朝军营了,他应该清楚着。

青阳又道:“想喊人?我先杀了她!”

顾卿恒的脸色一变,忙道:“别伤她!”

我朝他一笑,摇头道:“放心吧,她不敢杀我。”

扣着我的手猛地收紧,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什么都敢!”

我并不惧怕,只道:“是,你什么都敢,就是不敢看着他去死。”

我的话,说得她浑身一震,我又道:“青阳,放开我,让我进营,去救他。”

她的手略微颤抖起来,深吸了口气,我低声道:“先生说,这些年你跟着他,太辛苦了。”

她的眸子猛地撑大,手上的长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一瞬,已经泪流满面,她哭道:“不,青阳一点都不辛苦……”

她一向果断,却也能在听闻他的话时,眼泪决提。

“三儿!”顾卿恒一把将我拉过去,上下打量着我,一面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摇着头,问他:“你呢?你好么?”

“我好,我很好。”他胡乱点着头。

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又道:“那日回来不见你,只瞧见你身上的盒子,我……”

我只觉得一惊,忙问:“那盒子呢?”

他怔了下,从身上取出来。我一把夺过,打开,里面果然是我的簪子,还有,芳涵给我的药。一样,都没有少。

忍不住喜极而泣,廖浒也激动地开口:“太好了,这药没掉啊!”

青阳拧眉看过来,突然脸色一变,冲上前来,厉声问:“我姐姐怎么了?”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才想起,她说的“姐姐”便是芳涵。一时语塞,芳涵已死,此刻又要我如何说出来?

想了想,刻意避开了,只道:“她要我拿了这药救先生。”

青阳没有再追问,飞快地从我手中夺下盒子,转身便要走。

“你去哪里?”我喊住她。

她不回头:“自然是去救他!”

我怒道:“那是战场,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可以突破重围安然去到他的跟前么?你若是在途中死了,或者丢了这续命的药,那才是要了他的命!”

她的脚步猛地收住,我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两个盒子。转身朝顾卿恒道:“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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