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儿我心情好,傍晚的时候,就着钟点工买来的食材,亲自收拾出了一大桌子拿手菜,大都是老公爱吃的。只是直到饭菜都凉了,老公还没回来,我郁闷地往嘴里填了几口蘑菇浓汤,正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手机的铃声却尖锐地响了起来。
隔着电波传来刘志冰略带哽咽的急切声音:“漓漓,你快来,志凌在跟人打架呢……”
我吓得一口汤哽在了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咽下去,顾不得酸涩的喉头,急切地追问:“他受伤了没?在哪儿?”
刘志冰哭哭啼啼的,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完整地报出地址,挂了电话,立马前往。
地点是在河滩口那个废旧的渔舟场。我到的时候,只看见地上躺了一个男人,头脸上不少血迹,老公正一脚踹向他的腿,脸上从未有过的狠劲让我害怕。刘志冰瘫坐在一旁,嗓子都哑了,只喃喃地重复:“别打了……”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老公的腰,哭着唤他。
地上的男人被这重重的一脚踢得闷哼一声,身体蜷起。老公僵直的身体在我的环抱下渐渐放松,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脸色也不复刚才那样骇人。
他冷冰冰地扫视了一下地上的人,揽着我远离这一块凌乱的沙滩,又扶起冰冰,把我俩安置在一叶渔舟的侧面背风处。
我紧紧地靠在老公的身畔,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冰冰靠在他另一侧的手臂上,只是低着头啜泣。
“老公……”我想询问原因。
“嘘,让我靠会儿。”老公把头搁在我肩膀上,闭了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还有些发红的眼眸。
我心疼地抚上老公的脸,他挂了彩,嘴角红肿一片,右脸颊还有一道不知是被指甲还是石子划伤的口子,所幸流血不多。衬衫纽扣掉了两个,露出的胸膛上沾了几颗血珠,不是是他的,还是那人的。
“宝儿……”老公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我笑了笑,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老公沉默了片刻,云淡风轻地答道:“我想揍他很久了。”
“他是?”
“张弛。”接口的是冰冰。
如今的她提起这个名字已经波澜不惊的平淡,但在三年前,这两个字却是随时可以引爆她神经的危险存在。
林晓冰与张弛,当年在A大也是金童玉女的组合。不过,大四一毕业,曾经的山盟海誓就成了那男人的绊脚石,负心汉张弛攀上了一家大企业董事长千金,为了表示诚意,还数次当中给冰冰难堪。刘志冰看似光鲜潇洒,实则对真爱的东西最放心不下。第一次动心就换来彻头彻尾的羞辱,这对自小心高气傲受尽宠爱的她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在那段日子里,她一蹶不振,消瘦,月兑发,噩梦连连,面色惨淡,周身都是生无所望的悲凉。家人无奈把她送进了医院,每日里都要有人守着,才能保证她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不过,也正是在那里,遇见了好男人梁经纬,在他的帮助下,才恢复了现在的正常模样。
曾经,我们每个熟识冰冰的人都对张弛恨之入骨,只是他如愿娶了凤凰之后,就去帮岳父在海外开拓事业,再没回国,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我瞥了眼不远处那个挣扎着爬起来,蹒跚走远的狼狈身影,第一次觉得那刺目的鲜血流的痛快。不过,还是有些担忧,万一他出什么意外,要为这混蛋买单的还是老公。
“他不会重伤吧?”我问。
老公摇摇头,“我没打他的要害,也就血流的多点儿。”
因为梁姐夫去外地开会了,我们就把冰冰带回了家,她看起来精神还好,就是疲累了点儿,一进门,就去客房休息了。
我找来药箱给老公上药,碘酒擦到伤口上的时候,饶是他一向坚强,也禁不住疼咧了嘴角。老公皱眉呼痛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以前他为我打架的样子。对方是混混儿,因为对着我吹了声口哨,说了句:“这妞真正点……”,就被老公一拳打松了门牙,那时候的老公还是一个纤弱的少年,一米七六的身高,女敕生得像春天里的小白杨,他一对三,被警察拉开的时候,眉骨都被打裂了,到医院缝了八针,直到现在,眉梢依稀还能看见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当时的我就像冰冰一样,只能哑着嗓子在一旁无力地劝阻。
我想,老公上辈子一定欠了女人的债,否则这一世也不会屡屡为他爱的女人受伤。
贴好创可贴,老公用指月复抹掉我腮边的泪水,语气有些无奈:“疼得是我,你怎么哭了?”
我抓住他温热的还带一丝血腥味的手掌,把脸埋在上面,任凭眼泪畅快地流。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严重失职,他心里积攒的恨意,他的坚持,我通通都不知道。
“老婆”,他凑过来蹭蹭我的脑袋,“我饿了。”他很少叫我老婆。平时总宝儿宝儿的叫,让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真的叫夏宝。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餐桌上还有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整制出来的大餐呢。估计连一点儿热气都没有了,我只好捡了几个他最爱吃的小菜并一个冬瓜汤热了热。
老公破了相,公司是暂时不能去了,反正在家一样可以办公的。可是,这个工作狂,早上六点就起床了,抱着电脑靠在床头。我看了眼屏幕上复杂的数据和表格,很头大地缩回了被窝。
敲门声响起,应该是刘志冰起床了。老公开了门之后就去准备早餐了,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我拍拍旁边的位置,冰冰果然很上道地爬上来,跟我共享热被窝。自从毕业搬离403宿舍之后,我们很久没在同一张床上蹦跶过了。想当初,我俩好到夜夜同床共枕,别误会,只是我贪恋她铺了三双棉被的床铺,软得跟棉花团似的,她则是乐意床上多出一个人形抱枕。
我偏过头盯着她:“冰冰,你现在的心情跟你的脸一样平静吗?”
她闻言闭了眼,手覆到心口位置,片刻之后,缓缓睁眼,里面一片清明:“嗯,他再也不能让我产生一丁点儿涟漪。”
“那就好。”我总算是放了心。
“他是前天回国的,”冰冰幽幽地开口,“昨天下午,他找到了我,说我们之间有些事情还没有了结清楚,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就约在了河滩见面。”
我知道,那片河滩是他俩曾经的约会圣地。
“我没想到他那么无耻,居然想跟我重修旧好,还说从来就没忘记过我……我打了他一巴掌跑开了,打了电话让志凌去接我。那个人渣追了上来,拉拉扯扯的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正好,志凌赶了过来,就跟他打了起来。……我看到他受伤,心里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不该让我弟弟脏了手……我心里早就已经只有经纬了,只有他。”
我静静地听着,冰冰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只有在提到梁姐夫的时候,脸上洋溢出幸福的信任感,于是,我相信,她心底曾经的那道伤口真的已经被一位名叫梁经纬的神医给治好了,连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门又被“得得”地敲响,老公半露出头:“两位女士,该出来吃美容早餐了。”
冰冰从被窝里钻出来,还顺带掀了我的被子,恶劣地在我的小屁屁上拍了几下,转向老公道:“你家懒媳妇还没起床呢。”
我昨晚换上的是短款睡衣,此时,下摆上卷,露出两条白生生细直的双腿,臊得我急急地去捞被子。
刘志冰!你丫就是一忘恩负义的主,亏我昨天夜里一直担心你又会变成三年前那不吃不喝的傻样呢。
后来,跟老妈网聊,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老妈激动异常,连发了N个花痴笑脸外加N个窗口抖动,说要让老爸也学学女婿这男子汉气概。
我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老爸当了她一辈子的陪练,要有气概早激发出来了。当然,这话只能想不能说,不然,母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出乎意料的是,家教严谨的公公婆婆得知老公打架的事后,破天荒的没有一句指责的话,不知道是觉得儿子大了,管不了了,还是觉得害了自家女儿的人渣该打。
婆婆还专门让人做了加中药的鱼头汤,顿顿送来给老公喝。直吃得老公谈鱼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