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退出了寺庙,依了张大人之言,先回本营,唯盼刘川柏大人那厢已研制出了可用之药。而此境此况,留于此处只是徒添人命。
我迈腿如有铅,艰难地跨过寺庙的那道高高的暗红门栏。两个时辰前,那染病的医女已魂归西天。我回头一望,嗬,来时百人,走时不足三十人。
立于浩瀚的死亡面前,我才渐知,我们置身的每处驿站,一个失神,就成了我们的终站。
人世之轻,形如蝼蚁一般。
“姑姑,对不起,从前我总是让你忧心。”我转身对姑姑道。
“这从何说起?”姑姑有些不明所以。
“姑姑,我,我是怕有些话不赶紧说了道了,许是将来再没机会。”我苦涩一笑。
姑姑也回头看了一眼,许是料中了我的心事,道:“傻丫头,咱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咱们走吧!”
我等行至村口,得见面带头罩的兵士正持矛把守此处,人数甚众,想是这几日刘大人对各处均增派了兵士。这些兵士留守于各处要塞,甚至是树林、山腰,好谨防染病之人外逃,再连绵至外乡,把祸害扬了出去。
可我深知,兵越多,对应的死亡便越广。我深知“兵”是毒物,因为杀人是他们的职业,杀死人是他们的技能,他们杀人是勇,属荣。
我趋于迷思,这瘟疫恐就是这乱世兵荒杀孽所引!
我与姑姑等医女坐在末尾的那辆马车里,颠簸之路为我一次次抖出刘中之那面乌黑的脸,佛祖,他可否能熬过今夜?可否?
行至十里亭,有一医女要下车解手,我遂同去,二人入了边上的草丛蹲下,我又看到那些蔓生的绿藤,恐是毒草,我折了一段下来,闻了闻,这草在寺庙的后院似有见过。
我奋力思量,竟想了寺庙里的那位妙静大师,我走之时,他依然白脸无污,猛然间,我似乎悟得了其中的门要。
“连翘,你去哪儿?”姑姑见我如失心疯般的撒腿向回跑。
“姑姑,你等我,我定会活着回来的。”我朝她喊,脚却不停步。
“不可去,不可去!”姑姑迅即地跳下车,往我处追来。
我心急间,未视前路,被石子一绊,重重地跌倒在地,姑姑顺我的失势追到了我身边。
“姑姑,我得去救刘大人,他是好人,不该死。”我仰头坚定地说。
“傻丫头,唉,傻丫头。”姑姑只消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情窦初开的女子,定是用脸相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