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来都不完美,热爱生活的人将失去她的生活。
赵天明望着关馨的侧影,眼睛湿润了,他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低着头走出了病房。这是赵天明第一次看见关馨流泪,那滚烫的泪水流在关馨的脸上,却烧灼着赵天明的心。跨出病房的一刹那,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他感到鼻子一酸,两眼发热,热泪像地下的岩浆一样喷涌而出。
虽说男人哭吧不是罪。但是赵天明却很少哭,即便是在儿童时代被小朋友打得血流满面,他也从不流泪。男人流血不流泪,赵天明从小就养成这样的习惯,他宁愿让泪水流进肚子里,绝不让泪水挂在脸上。然而,今天他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无法掌控。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几分伤感,也许是真的应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原未到伤心处。
赵天明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来,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双手捂着脸,头脑昏昏沉沉。他感到自己突然间堕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似乎就是人们所说的冥界,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亮。死亡也许就是如此,一不小心坠入了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黑暗之中,永远停留在那里,再也看不到灿烂阳光、蓝天碧海、绿树红花,繁星满天。
此前赵天明曾经多次想到过死亡,刚开始,他常常会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后来,渐渐地习以为常了,不再那么恐惧,反而多了一份豁然。自古人生谁无死?死亡是宇宙中每个生灵都必须面对的永恒主题。
现在,不惑之年的赵天明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不能接受身心日渐衰老。他与其说是在同死亡搏斗,不如说是在同衰老抗争。他有时真的很敬佩邻邦的那些朝鲜人和日本人,她们敢于在风华正茂之年就从容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轻松地如同是赴一次生命的盛宴,或者是一次单程蜜月之旅。有人说,如果生命是美丽的,死亡就是美丽的毁灭。而在赵天明看来,她们的死亡是那么美丽,那非但不是美丽的毁灭,恰恰相反,那是美丽的延续。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赵天明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了黑暗,金光之中走来一个女孩,那女孩生的眉若远山,眼似春水,妩媚又性感,就像一朵渗着清香、润着甘露、含苞欲放的百合花。女孩微笑着,像一阵清风越飘越近,那浅浅的笑靥,那飘洒的幽香是那么熟悉,她是关馨,赵天明急着起身迎上去,可是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赵天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一步也不能挪动。赵天明挣扎着,呼喊着,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直到身上浸透了冰冷的汗水……。
原来是一场梦,赵天明从梦中醒来,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到文静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你,出了这么多汗。”文静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赵天明。
“关馨知道了吗?”文静轻声问道。
“嗯,我想她已经猜到了。”赵天明一边擦汗一边无奈地点了点头说。
“哎!今天早晨李教授打电话告诉我说,关馨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赵天明叹了一口气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我们进去看看吧!”文静说。
“刚才关馨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把我赶出来了。要不你再进去试试。”赵天明转过头看着文静。
“让她自己静一会也好,也许这会儿她真的不想见人。”文静担心地说。
“关馨父母知道了吗?”文静问道。
“公司已经通知他们了,估计今天能到。”
“已经快12点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饭店买点饭,关馨早晨都没吃饭呢。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赵天明看了一眼手表,对文静说道,然后站起身,急匆匆向电梯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