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的情与爱 (17)尸体解剖

作者 : 乔进贤

太行陆军医院病理科的尸体解剖室里,一派神秘、肃穆的气氛。当中的解剖台上躺着48床病人的尸体。昨天还和我们说话的解放军战士,今天变成了一具赤条条的僵尸。他面容呆板地躺在冰冷而坚硬的水磨石制成的解剖台上。头下枕着一块不知多少尸体枕过的木制枕头。

病理科的李常荣主任,也就是我们科甄彩玲医生的爱人,和他的助手庞清水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白帽子、白口罩和橡皮手套,站在尸体旁边。李主任向我们站在周边的各位医生和刘主任点了点头,征求刘主任的意见:

“准备好了,开始吧?”

刘主任向他示意:“可以。”

病理科的李主任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请同志们注意:立正!向死者静默三分钟。”

在场的同志听到李主任的口令,一个个向着死者低头默哀。

是啊!死者为了医学的进步,献出了自己唯一所剩下的尸体,多么值得敬佩。死者是伟大的,高尚的。

解剖开始了。李主任和他的助手庞医生按着病理解剖特有的程序一步一步地对尸体进行检查和剖解,并叫技术员把解剖的结果和每一个测量数据详细地记录下来。我们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死者的胸腔打开了,心脏、肺脏没有发现异常。

月复腔打开了,肝脏、胃肠、肾脏、胰腺,全都掏了出来,一处一处地详细检查,也没发现异常。

最后该开颅了。头颅里面的情况是我们最关心的。刘主任对李主任说:“注意病人的脑子,看是不是发生了脑疝。因为病人死得太突然了。”

李主任点了一下头,和他的助手先用刀子把死者的头皮从头顶向两耳方向切开,然后将前后两瓣头皮向前向后往下剥,露出白亮的头骨。最后用骨锯沿着头骨的四周把头顶骨像瓢一样锯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大脑。看上去,大脑的表面充血、水肿,还有一层脓样分泌物。李主任指着死者的大脑说:“病人肯定是脑膜炎了。至于说是什么细菌引起的,咱们取下一些脓汁送化验室培养一下就知道了。培养出脑膜炎球菌,诊断流脑就无疑了。”

“有没有脑疝?”杨医生问,因为死者是她经管的病人,又是她指导张医生做腰穿死的。

“别着急,慢慢来。”李主任进一步轻手轻脚地用尖刀剥离,将大脑、小脑、连同延髓一起从颅腔里取下来。他将取下来的脑子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用手托着脑子给我们看。他用刀柄指着小脑部位说:“你们看,小脑扁桃体部位有一道被压的痕迹。这是被颅内的高压压入脊椎管造成的,这就是所谓的小脑扁桃体疝,也叫枕骨大孔疝。小脑扁桃体被挤入枕骨大孔之后,正好压迫了延髓的呼吸中枢和心跳中枢。生命中枢受到压迫就会造成呼吸和心跳突然停止。”

刘主任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么说来,病人的突然死亡就是腰穿造成的了?”

“不错,是这样。”李主任进一步解释,“脑膜炎时,脑和脑膜充血水肿,使脑的体积增大。而脑壳的容量是固定的,因此,在脑水肿的情况下,颅内的压力显著增高。当你从腰部脊椎管里放脑脊液的时候,下面的压力突然降低,上面的脑子就被压出颅腔挤到枕骨大孔里,发生脑疝。”

李主任侃侃有词地讲着,我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李主任的学问就是大。怪不得甄彩玲看上了这比她大十多岁的老头子。脑疝这个名词我听说过。但在军医大学学习的时候没有讲,在实习期间也没见过,就连太行陆军医院这么大的医院,也没人遇到过。看来,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常见的脑疝有两种:一种是这个病人发生的这种枕骨大孔疝,另一种叫小脑幕疝……关于脑疝,国外报道不少。我们国家报道不多,可能和对脑疝的认识不足或重视不够有关……”

李主任讲了英国文献,又讲美国文献。看来,搞医的不懂外语是不行的。我不由地坚定了学英语的决心。

物极必反。原先,太行陆军医院的内科、外科、小儿科和内四科以及门诊部,只要怀疑病人患有颅脑疾病,动不动就做腰椎穿刺检查脑脊液。这倒好,自从内四科腰穿发生脑疝死人以后,吓得各科很少再做腰穿了。如果确实需要腰穿明确诊断的,也是在极其谨慎的安全措施下进行。

坏事变好事。通过这一死亡病例,太行陆军医院各科室,尤其是我们内四科,对脑疝进行了深入学习。就连鲁爱玉、刘仙娥、赵春生、邱东来这些卫生员和勤杂工,也都知道脑疝发生时的症状和表现,发现脑疝及时报告医生采取抢救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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