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铜牌上的字,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操他妈,总算找到了。便迈步往里走。看门的老大爷一下子拦住了我,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明了来意。老大爷说:“出版社星期天不办公,你星期一再来吧。”
我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恰好看到路边树着一个路牌,上面写着北马路字样,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出租车司机们都对我说的地址迷惑不解,原来是我记错了,不是北大街,而是北马路173号。就因为这个错误,使我平白无故地多费了一番周折。
在花语出版社的不远处,我很顺利地找到了一家招待所。拿出身份证登了记之后,服务员将我领到了一个房间中。这种价格便宜的招待所一晚上二十元左右,四人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四张床及被褥外,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台二十一英寸的旧电视机,十分简陋。由于劳累了一天,十分疲惫,再加之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使我像烂泥一样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连衣服也没月兑,很快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八点多钟。来到大街上,上班的人群流水一样从路上淌过,到处熙熙攘攘。我再次来到了花语出版社,跟看门老大爷打了招呼。老大爷向我点点头,并指给我地方,说:“在二楼。”
出版社的二楼比较冷清,只有两间屋子里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我进到一间屋子中,说明了来意。一个中年妇女打量了我一下,说:“你稍等,我找个人接待你。”她出去后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约模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说话挺客气,给我让了座后问我要出版什么书。我将书稿掏出来递给了他。他象征性地翻了几页,然后说出书是要经过一系列的程序的,非常麻烦,不是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另外,像我所写的这种类型的稿子,由于市场前景不好,他们现在已经不出版了,所以很抱歉……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明白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点点头,便起身要走。小伙子也站起来对我说欢迎以后再给他们投稿,凡是文学类的他们都欢迎。然后,他将我送到楼梯口,客气地握手再见。
走在大街上,我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脑子里彻底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怀揣了那么长时间的希望在数分钟内就像肥皂泡一样地破灭了,这使我感到极度地伤心。独自在路边彷徨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在这里再呆下去已毫无意义,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长途客车站。
回到学校时,已近黄昏。在大门口处恰好碰到了闫凤利,他问我这一天没见到我的人影,干什么去了?我说因为有事,回了趟大港。我没敢说实话,因为事情没办成,很懊丧,更怕别人笑话。
23、噩梦
出版的失败给我以很大的打击,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生的一个孩子被人杀死了一般,使我在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陷在消沉之中不能自拔。
也许是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我又开始做噩梦了。自从住校以来,我时常做噩梦,最令人奇怪的,就是每次的噩梦几乎都是一样的。在梦中,我独自一人在原野上行走,突然间,一只似狼似狗的恶兽凶猛地扑向我,吓得我拔腿便逃,恶兽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后来,我沿着一个环形的路线逃跑,就像为了躲避某人而围着圆形花坛转圈一样,可是,恶兽却回过身去从另一头去堵截,我返身便逃,恶兽再次回身堵截……于是,我猛地惊醒,内心“怦怦”直跳,需要好长时间才能将情绪平静下来。
后来,我翻看了《周公解梦》,那上面说梦见狗追乃是大凶之兆。
24、打人
长期的压抑和不满就像积蕴已久的火山,终有爆发的一天。这天,数学课本的一个单元学完了,照例进行了小测。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试卷竟然答得十分不理想,我越看越生气,将试卷“啪”地扔在办公桌上,对一旁的闫凤利说:“这些兔崽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真想揍他们一顿。”闫凤利早就巴不得我像他一样,此刻一见时机大好,忙撺掇我说:“这帮子狗东西早就该打了,趁现在有气,去收拾收拾他们。”听他这么一说,我反倒犹豫了。但他似乎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拉着我的胳膊说:“要不这样,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就帮你打,你只在旁边骂他们一顿就行了。”他的这种想法让我觉得更加不妥。一则为了摆月兑他的纠缠,二则我的心中也的确有气,便将心一横,对他说:“你不用管了,我到班上去教训教训他们。”
到了班上,我将考得不好的十几个人依次叫上讲台,挨个打了一耳光,然后将卷子发下去,让他们改正错题。
回到办公室,闫凤利对我的所作所为很是赞赏,又说了许多“那帮子东西不打不成器”,“不必担心有家长找来,出了事我给你顶着”之类的话。而我的内心则突然有了负疚之感。
25、吃饭
闫占山认识的人不少,其中有许多是学生的家长,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老师能好好地教他们的孩子,以便将来能有出息,闫占山便趁机让他们请客。请客吃饭乃是历来社交沟通的必要途径,,于是,有一些人便隔三岔五地请我们吃饭。
请客的人大都很热情,饭菜通常也很丰盛,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次,我们就被人家晾了半天。那一天傍晚,闫占山到我的宿舍来叫我,说有人请客,让我一起去。我和闫凤利就兴冲冲地跟他一块儿去了。请客的人自己开一个小饭馆,我们便进了他的店中,可是里面只有他老婆在,问之,说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便将我们让到了桌边,上了一碟花生米,几瓶啤酒,让我们先喝着。
等了约半个小时,仍不见请客人回来。那时候手机还没有兴起来,呼机也只是极少数有钱人才有的玩意儿,当然没办法快捷地找到他。这时,花生米已经快吃完了,啤酒也下去了大半瓶,我们在桌子边干坐着,没人理。闫占山让我去跟老板娘再要点儿花生米。我端着盘子到了柜台边,跟老板娘说了。老板娘则伸手从冰柜里拿出一个空塑料袋,对我说:“我们这儿没存货了,你们再等一会儿吧。”回到桌边跟闫占山等人一说,俩人不由得暗骂起来,都说:“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儿。”
又等了一大会子,请客的人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两盘炒菜。闫占山向他直抱怨,“你这叫请客吗?把我们一晾就是半天。”来人一个劲儿地解释,“中午跟一帮子兄弟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酒呢……”
在外面吃饭时我喝酒很有节制,因此没怎么醉过。但有一次主人太热情了,我又推月兑不力,终于出了洋相。那一回是跟镇派出所的一帮家伙在一起吃饭。其中有个胖子酒量不错,三番五次地向我们敬酒。我本想不喝,但他不干,一个劲儿地相劝,闫凤利在旁边又不住地撺掇,身不由己,我只得连饮了数杯,终于喝高了,感觉胃里的食物一个劲儿地往上反,我忙走到屋外,在一个角落里“哇哇”地吐了。闫凤利看见了,出来问我怎么样。我嘴上说没事,可意识却已经模糊了,身子一个劲儿地打晃。便跟他说先回去了。闫凤利说让我吃了饭再走,不然中途退席不太礼貌。而我当时已是任何东西都吃不下,脑袋沉重得只想睡觉,便执意回了学校。
在众多请我们吃饭的人中,身份大都比较清白,但有一次是个例外,因为那是一个刚出狱不久的*犯。
那一回是二龙电缆厂董事长孟广柱的母亲死了。闫小屯小学作为二龙电缆厂的近邻,又曾受过它的“资助”,当然要表示一下。于是,闫占山、闫花香、我和一个新来的女教师一同去孟广柱家吊唁。由于孟广柱家比较远,另外还要带着一架大花圈,必须得有一辆车才行。我们当然不趁车,于是,闫占山便联系了一辆顺路车——开车人也是去孟广柱家吊唁的。在去之前我认为,一个小小的土财主不过是有几个钱罢了,能有多大影响力?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孟广柱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不但二龙电缆厂和附近许多公司的人都参加了吊唁活动,连河中市和地区的实权人物都或发去了唁电,或送去了花圈。唁电贴在一面墙上,花圈则从院子里一直摆到大门外十几米远处。各种各样的汽车停在孟家大门外,逶迤至很远。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我不禁感叹:真是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