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我再次赶到了闫占山家。这一回,闫占山开始对我敬而远之。一见我来,转身要躲。我忙将他叫住,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闫占山装出一副为难相,说:“你别再找我了,我已经自身难保了,根本没法再给你办这事儿。”我则不依不饶,“当初是你许诺的,我不找你找谁?我倒是想找别人,可我凭什么去找人家?”闫占山没话儿了,转身去了别屋。我心想:这只老狐狸是想赖帐!你不理我就算完了?反正我也没事,我就在这儿跟你耗上了!过了好一阵儿,闫占山又黑又丑的老婆过来了。丑老婆摆出一副母老虎的架势,用又尖又利的声音向我嚷道:“你别再找他了!他已经不是校长了,你找他有什么用?你快点走吧!别在这了!”我知道这是闫占山想用泼妇阵势吓走我,我只要弱一弱就会让他的阴谋得逞。于是,我立刻恶狠狠地嚷道:“谁许诺的事我就找谁!这事儿当初是他许诺的,我不找他找谁?我去找别人别人还得推到他身上,我不还得回来找他吗?”傻老婆又说:“你找他他也没钱。”我说:“你们可以先把钱垫上,然后再向闫凤利去要。闫凤利原先也知道这事儿,他总不能不讲道理。”傻老婆还要再嚷,但闫占山已经先软下去了,将他老婆止住说:“算了,给他钱就得了。”我说:“一个月十块钱,一共一百二十块。”闫占山说:“上学期的班主任费已经发了,欠你的只是下学期的,另外假期没有班主任费,所以我只能给你四十块钱。”上学期的班主任费到底发没发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假期中的钱也不好再争,毕竟有了四十块钱的意外之财,我也就知足了,便伸手接了过来。闫占山递给我钱时说:“这钱只能是我自己出了,就算我以后去找闫凤利,他也不可能从学校里拿钱补给我……”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以闫占山在学校里的臭人缘、臭名声,别人都巴不得盼他倒霉,看他笑话,没有谁肯拉这种臭狗屎一把。
当我骑着自行车从闫小屯村出来时,已是中午,几个从中学放学回来的小崽子在我后边“嗷嗷”了几声起哄。
5、考书法
来到陈八王小学两个月后,镇教委组织了一次书法考试,考试的内容包括钢笔、粉笔和毛笔字书写。陈人贤事先给学校的老师们每人买了一支毛笔,作为考试时之用。
考试那天,我兴冲冲地来到了考点——镇一中。没想到,刚进教学楼,就碰到了闫占山。被停职的人居然也来参加考试,这确实让我感到很惊讶。他问我,“你带墨汁了吗?”我摇摇头,问:“难道考场上不提供墨汁?”闫占山说:“可能不提供。”我没多想,转身去找考场了。镇教委的那帮家伙真是一群吃闲饭的,马上就要考试了,考场居然还没布置好,几百名教师在教学楼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走乱撞,谁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间教室里考试。好不容易来了个教委的负责人,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带着老师们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东头,最后只得让大家静等,他回去取来纸张,写上考场号,依次贴在门上,这才算让老师们各就各位。
钢笔考试时每人发了一张方格纸和一张印有铅字的纸,老师们在方格纸上照着抄一遍就算完事。粉笔考试则是每人发一块小黑板和一支粉笔,老师们照着大黑板上的例字写一遍然后上交。这两项考试都很容易,只需在平时的基础上努力把字写得好一些就没问题了。最难的是毛笔字。大多数的老师平时根本没练过毛笔书法,此时写起来就像狗熊舞棒槌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没带墨汁,但幸运的是,我和闫小屯小学的陈瑞是前后桌,由于跟他曾作过一年的同事,因此,他主动用盒盖给我盛了满满一盒盖的墨汁,这足够用了。我在上师范时,毛笔书法是必学的课程,因此,在毛笔字考试时,我驾轻就熟,写得既快又好。陈瑞看了很是羡慕,跟我说,如果他毛笔字不及格的话,将来让我替他补考,我一口应允。
书法考试完毕后,我和其他老师都回去等成绩。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搞得如此热闹的一场考试,竟然就此没了下文,成绩再也没有发布过。虎头蛇尾,有名无实,这就是沙泥镇教育界经常发生的怪事。
6、日常
农村的娱乐生活是十分单调和乏味的,双休日不上课时,我常常会躺在床上听收音机或者睡大觉。当时,中央电台有一档面向青少年的文艺节目,每到星期天的下午就会播出,在节目中,声音甜美的播音员用她那极为温润的声音演播着国外文学名著。在深秋的季节里,在荒蛮的环境中,美妙的声音穿越时空而来,引起了我的许多遐想。
那时二十岁出头的我正值血气方刚之际,脸上的青春痘长得十分旺盛。由于工资很低,舍不得买好的祛痘产品,平时只能用硫磺皂洗脸,以遏制源源不断冒出的脓痘,当然实际效果很差。由于长期使用硫磺皂,对皮肤有了一定的损伤,脸上时常可见星星点点的浅淡疤痕。在一个大雾弥漫的初冬,我到镇上赶集时,看到一个小店门口打出广告,出售专治青春痘的药水,我进去一问,六十多块钱一盒。当时我一个月才挣三百多元,六十块钱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笔不菲的支出,我犹豫了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买一盒。那种药水是往脸上涂抹的,早晚各一次,确实很见效,抹了三天,脸上的青春痘便全部萎缩下去了。一瓶用完后,脸上光滑细女敕,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可好景不长,停用之后青春痘马上又冒了出来。我前后共买了两盒,以后便再也没买过,因为实在负担不起那笔支出。
随着寒冬的到来,该到生炉火的时候了。陈人贤从储藏室里翻出来满是灰尘和锈迹的蜂窝煤炉子,给我安到了办公室里。蜂窝煤炉很是难烧,特别是晚上封炉子时,由于总共只能放进四块蜂窝煤,所以差不多每天早晨都会发现炉火早已因烧过头而熄灭了。于是,几乎每天都要重点炉子,这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麻烦。
7、教学
半年的教学工作按部就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学期将要结束时,镇教委突然要派人来检查教师的教案及学生的作业。教案事先没有准备,只好抓紧时间补写。学生的作业本本来非常齐全,可是全部课程讲完后就不再留作业了,作业本的长期停用,使学生们误以为没有用了,丢的丢,乱画的乱画,等我再收集时,已经找不到几本完好的了。这让我感到十分恼火,责令他们重新补上。教委的检查来得很快,学生们根本来不及补完。陈人贤对我说:“随便找个十本儿八本儿的交上去就行,教委的人只是随便看看,应付差事而已。”我按照他说的做了,果然顺利过关。
我打学生的毛病在闫小屯小学时就养成了,再加之当时我极为重视的写作一直毫无起色,整日心情不佳,因此虽然想收敛却始终收敛不了。渐渐的,学生的家长开始有了意见。一天,六年级的原班主任陈文蓉在办公室告诉我:一些家长对我打学生的耳光很不满。并且还说这个班级的学生都比较老实,不犯大的错误就不要打他们。两天后,陈人贤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我虽然嘴上“哼哈”地答应着,可心里却并不当回事。这为以后的祸患埋下了引线。
8、相亲
临近期末考试时,四婶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这不是婶子们第一次给我说亲了,在闫小屯小学的第一年,三婶就曾给我说过一门亲事,据说对方是本村的一名教师,但当时的我一门心思想调到县城里去,因此连面都没见就一口回绝了。如今四婶给我说的这个对象也是一个教师。自从跟崔立平闹僵后,我调往县城的希望顿时变得渺茫起来,再加之听说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我便有些心动,决定见一面。时间定在了星期天。
好事多舛。在相亲的前一天,教委突然下来通知:由于临近考试,复习紧张,星期天也要照常上课。相亲的事眼看要黄。我当时独自一人教六年级,为了不失信于人,给学生留了些作业便按时赶到了镇上。四婶和一些人正在相亲处等候,我和她们会合后便一起等待女方的出现。约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女方的大姐骑着自行车赶到了。她说由于没有放假,女方就不来了,等考完试后再定日子见面吧。四婶等人不好说别的,只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