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是残酷的密集地,人言可畏的地方。
想要活下去,必须依靠他的独宠,然而想要更好得活下去,则必须依仗东宫,于是我备了一份奇特的礼物,是他日日沉溺与游山玩水中,带回来的几只上等的蝈蝈,整日里欢声的不得了。
“娘娘,你确定这份礼物,皇太后会喜欢吗?”翠儿疑惑道“会不会显得寒酸了点?”我望了她一眼,笑道“礼轻人意重,大家都送金银珠宝,世间稀奇宝物,那不是显得咱们也没什么特别了吗?”
翠儿不解,仍有顾虑之忧。
我并无多做解释,只吩咐她备好车撵,径直去了东宫。
建章宫,大气磅礴四周高大的宫墙上尽满飞檐走兽,青石砖丈余见方整齐的排列,见不到头,这样的气势让人踩在上面立显渺小。宫门上九十九颗铜钉硕大圆润,远远就能望见。
翠儿先走到宫门禀传,后扶我下辇。迈步由正门进入,巍峨映入眼帘,也是九间宫室,正殿昭阳,左偏殿有回廊通往凌霄殿,回廊下一泓碧水正是高祖皇帝亲建的太液池,那池碧波粼粼,水雾氤氲,满池的荷花,好不壮观。
早有引导的黑衣内侍,前方躬身带路。翠儿搀着我一步步走上玉石雕刻的台阶,刚欲踏步进入殿内,忽闻淳儿的声音,竟不自觉的遣退内侍,停住了脚步。
“老太后,待会儿卫夫人来了,您就知道皇上为什么宠她了,淳儿虽见过她一面,却觉得她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子,若淳儿是男的,也定会为她痴迷。”淳儿笑道,老太后恍若未闻,发出沉闷的声音,略带着丝薄的责备。
“去函德殿看过你姐姐了吗?听说她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皇上也鲜少去她哪里,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怕这后宫有一天会成了那姓卫的天下————”
我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左手提着的竹笼“哐啷”一声滚落在地上,只闻殿内一声尖叫“谁!”,情急之下,翠儿推了我一把,立刻随机应变道“快,快抓住它——”
转眼间,殿外的回廊上,一群人伏在地上追逐着,从笼子里蹦跶出来的蝈蝈,忽闻身后一阵嬉笑,我急忙回身,头尚未来得及抬,便行大礼拜倒“臣妾参见皇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许久却未见动静,不敢起身只得俯地支撑着,那柔软的驼毛地毯,毛长细密,随鼻息轻拂我面,呵痒难忍“你来做什么!”幽幽沉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似乎对我的不满已无半点欢迎的意思。
“老太后,您还是先让她起来说话吧,这回廊里风大,小心伤到月复中的孩儿,她怀的可是您嫡亲的重孙儿。”淳儿柔声的哄劝道。
“哼!那就看在哀家重孙的份上,且先起身吧。”我遵命,抬起头。皇太后比我想象的年轻,虽已是花甲,并没有衰年的痕迹,华发浓密梳着福寿鬓,虽只插四只赤金缀珊瑚扁方钗,却未减丝毫雍容,
虽然老年的坎坷,使她双目失明,然而她比争着眼的人看的更真切,只见紧抿的嘴角仿佛印证了她的坚毅不屈,大概只有这样的性子,才使得她辅助了整整三代帝王,她的机智过人,才真真个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娘娘,娘娘,抓到了。”一群人满头大汗的捂着双手,欢喜的将蝈蝈放回笼子里,合上竹笼的小栅栏,这才发现,一场慌乱,竟使得个个面上涂满了污黑。
忍不住扑哧而笑,随着皇太后的步伐走进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