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没路了。”马上的黑衣女子迎着四面八方来的风,平静地对身侧马上的男子道。
“不可能的,凭我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可能连看三眼还会记错的。就是往这方向走的没错。”
“哥,真的没有路了。”女子回过头看着男子。
“等等!”男子皱了皱眉,闭上眼侧耳倾听。
女子安静地低头等着。但她等了半天,男人都没有说话,她安静地从马上下来,来回看着四周穷山恶水般的路。她知道兄长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而且她也不愿多说什么以使兄长难堪。
过了一会儿,男子张开了眼睛,慢慢从马上下来,牵着马看着前面萧瑟的远方。
穷山恶水,山秃水涸,若不是他反复看了那副画,若不是他对自己的记性非常有信心,他也当真要调转马头重寻去路了。
“哥,你听到什么了?”女子向男子靠了靠。
男子摇头道:“什么也没听到。”
女子慢慢眨着眼睛:“什么意思?”
男子正襟肃然:“正是因为什么也听不到才奇怪。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安静的地方。更何况是这样的山水景象,竟然没有一点野兽行走呜嚎的动静,就算是死地,也会有虫蚁爬行的声明。而这地方,却没有半点声息,除了你我。”
女子瞪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凝神敛气地感知了片刻,轻皱了下眉:“那我们回去吗?”
她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上了马,边策马边对女子说:“快跟我来。”
两匹黑马载着两人艰难地在乱石间飞奔,绕过一个小山丘,突然显出一个随意潦倒的茶棚。虽然破旧,但在这样的地方却显得格外亲切温暖。茶棚柱上悬着一个没有铃垂的铃当,在风中发出暗哑的声音,想是刚才男子就是听了这声音循着而来的。
女子看着铃铛问道:“有了铃,却又摘去铛响,不知此间主人是何用意。”
男子先下了马,细细在茶棚里走了遭,里外都没有人。茶棚虽处荒芜之地,桌面却不见灰尘,备茶里间里茶具齐全,还挂着一条风干的抹布。棚外饮马槽中有水,水质还算整洁,马儿不顾身在异处,只管低头饮水。
“哥,没有人。”女子的情绪似乎向来都不会波动,安静道。
“茶棚不显败落,可见并非废弃无主,应是时常有人会来打扫,这抹布风干已久,槽中之水也几要见底,不久应该会有人再来的。”男子信心十足地坐了下来,拿出水袋惬意地喝了口水。
女子点了点头,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慢拿数念着手腕上一串白玉珠链,有股超乎她这年纪该有的平静。
两人等了片刻,女子松开数腕珠的手,转脸问男子道:“哥,子轻哥哥的失踪,真的会与这个地方有关吗?”
“我只知道阿轻失踪之前,一直神秘兮兮地在追查这个地方,我看了他的笔录,天下间可能只有这个地方,可能躲过战无泪的死亡信折。”
女子突然恐惧地向男子靠了靠:“子轻哥哥什么都没做,战无泪为什么要给他下死亡信折?”
男子担扰地叹了口气:“战无泪亦正亦杀,所杀之人向来无所定数,似乎杀人只凭个人喜好。而且真像是有通天大本事,没有人可以躲过他的追杀。阿轻……可能是他戏查玉手观音的事情触怒了战无泪。”
“不是说战书之下无活口么,可那玉手观音为什么还活着?”
“很多死亡并不是一定要真正死去才算得是。观音无手,对于玉手观音而已,于整个江湖而言,她跟死有什么分别?”
女子颤了一下,躲在男子怀里:“战无泪的手段,未免太狠了。”
“玉手观音罪有应得,死在她手上的貌美男子不计其数,都是折磨得面目全非才惨无人道地夺人性命。此次她掳走的是游无龙的人。”
“就是那个神医世家?但游无龙一家都在正邪之外,行径怪诞,不受江湖朝礼管束,向来不与任何力量为敌,为何会惹上玉手观音这号人物?况且游无龙不是一直女人做主么,玉手观音只杀貌美风流男子,这就更没道理了。”
“游无龙是自来女人为主没错,但并不代表它没有男人。这一代游无龙出了一个医术奇绝的男人,不经长老挑选便自主进了隐者之列,可以说是游无龙所有隐者与庄主的心头肉,志要佐成最有名望的隐者。玉手观音此举惹怒了游无龙上下,游无龙已点燃神药台上的炬火,显是要掀起大干戈。”
“那这个被掳走的男人也是风流之徒?”
“风流倒没听说过,长相却是非常俊美,在游无龙里还曾掀过几女争夺的小风浪。想必是玉手观音听得此闻,起了夺意。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嚣张任行了这么久,却因为这个男人而最终触动了战无泪。她还不将战无泪的信折放在眼里,妄想与他对抗,最后连自己是怎么废的都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尽杀貌美男子?难道她曾被貌美男子始乱终弃过?”
“想必如此。”
“总是男人先负了女人,才会有女人将所有怨恨报复在世间男人身上。最该杀的,应该是那个随意始乱终弃的男人!”
男子看着女子,惊讶中又觉得好笑:“情爱之事,向来没有对错。”
两人陷入各自沉思,男人拿出一方锦布认真看着,女子探头看上面的一行字:
战折无泪,玉手断臂,止殇始现,盛世隐乱。
正非正,邪非邪。
江朝不安,混沌两伤,子墟无涯,胜锦轻寒。
踪之境,迷之藏。
“哥,止殇是什么?为什么越后面我越看不懂?子轻哥哥的卷录越来越深奥,全然超出我的解读了。”
“这不是阿轻的卷录,这是他留给我的讯号。你看最后六个字,踪之境,迷之藏。”
“什么意思?”
“依我的猜测,止殇非常可能是一个人,或者一种能克制战无泪的兵器,止殇出现了,战无泪就不能妄自任行。这江湖要因着正邪之斗而大乱,甚至会将朝社也牵扯进去。两种亦正亦邪的力量相斗,只会两败俱伤。而子墟是个无涯之地,可以逃避战乱,我查遍庄上所有卷宗都未曾见过任何与这个地方有关的字眼,可见其有多神秘。只有找到子墟,才能找到阿轻,才能解开一切的迷团。”
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盯着布上男子未说明的四个字道:“那这圣锦轻寒,是什么意思?”
男子久久抚模着这四个字,缅怀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