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笑嘱托了几句代为照顾这个男人便离开了,燕飞看到那只愤怒的黑幼犬还在巷子里,等韩三笑远去很多,这小黑犬细细地跟在他后面走了。
好奇怪的黑犬,明明是很仇视的眼神,很愤怒的态度,却还是这样,像是有某种使命般一定要跟着韩三笑。燕飞看着韩三笑离去的背影,觉得他这趟消失又回来,似乎变得很没精神,好像经过了一场费尽精力的战争。
她陪在长相奇怪的男人身边坐了一会儿,不知他若是睁开眼睛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听韩三笑说宋令箭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不管她有没有吃饭睡觉,至少她现在安安全全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会有外在的凶险,总是比以前好的。
燕飞这样想着,突然感觉隐约有些绿色的光在眼角跳动着。她四处看了看,看到光似乎是从宋令箭的房门缝底跳出来的,阴暗不明,飘乎不定。
绿色的光?——宋令箭在房里干什么?
“诺——”床上的男人突然一声凄历的叫,门缝底的绿光突然灭了。
“怎么了?没事……没事的……”燕飞拍了拍男人,男人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抓着床板,似乎要将所有悲痛都抓出来,已无指甲再为这脆弱的手指抵挡什么,血泪流出,划着苍白的脸。
燕飞突然心中一股绞痛,莫名的哭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她害怕又想要与他在一起。
————————————————————————————————————————
韩三笑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受伤的男人,有时候呆得久一点,有时候呆得短一点,来了也都是在他身上按按模模拍拍,也会不间断地给他擦擦洗洗,他将自己收得得邋遢脏乱,却可以将别人收拾得整齐不紊。一通收拾,他都会静静坐在院子里,一个爱说话又好动的人,突然间就随着十一郎的死亡和宋令箭的消沉变得沉默了,终日不知他在感知些什么东西,燕飞第一次觉得,她与韩三笑之间存在着很大的一条沟渠,无形而又无法化解。
韩三笑从不问宋令箭怎么样了,他只要一看宋令箭紧闭的房门,就知道一切发生发展。
那只愤怒的极似十一郎的幼犬还是那样愤怒地跟着韩三笑来来回回,每次都是愤怒不已毛发倒坚地离韩三笑好几丈,却一次不落地跟在他身后来来回回。
“韩三笑,你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点起来会是绿色的光?”燕飞突然偷偷靠近韩三笑问道。
“干嘛问这个?你想点鬼灯?”韩三笑敏感地反问。
燕飞打了个寒颤,一切与鬼有关的东西她都怕:“鬼灯?”
韩三笑道:“没错,鬼灯就是绿色的,为鬼魂照着去鬼道的路。”
“阿令房里的那是鬼灯?”燕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韩三笑皱起眉:“宋令箭房间?”
燕飞悄声道:“前几天,我看到她房门底下突然有绿色的光芒,我还以为宋令箭在里面烧什么奇怪的东西——鬼灯……是不是有人要死了,鬼来点灯了……”说着说着燕飞就有了哭腔。
“我随便说说的你都信,别瞎想,也别随便跟别人说,你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多说她的事端。我改明儿去看看再告诉你怎么回事。”韩三笑若有所思。
是夜,小厅门口又轻淡地跳跃着不明的绿色碎光。
一个黑色的影子似是飘浮在空中,穿过一层之隔的木板门,看着另一方世界的玄虚之谜。
房内有烛未点,黑暗之中,案上一个古旧的暖炉,炉盖已开,一颗颗如萤火般绿色的光点正缓缓地从炉月复飘出,游荡在黑暗的房间里,照亮一身黑衣的宋令箭,苍白鬼魅般的脸一闪而过。
宋令箭轻轻伸开手,像在召展一个诡异的祭祀之礼。绿色光点慢慢向她聚拢,顺着她手的动作慢慢飞舞着,她在空中慢慢描绘了什么,不过一会儿,绿色光点循着那个轨迹,慢慢拼成了一个形状。
——一个人形,似乎是个男子,又极为秀丽。绿光映着她的脸,眼睛闪着不真实的光。她神色空洞地看了很久,直到绿色光芒慢慢地消失殆尽,绿光所围成的人形也同时熄灭,像是一种生命的消亡。
宋令箭似乎不倦,仍旧伸手引出炉中绿光,绿光仍旧循着她画出的人形排立——定形——燃烧——熄灭——再飞出……一个无止尽的循环,似乎只是要因着宋令箭对那人形的留恋之意。
这样重复了几次,炉中可飞出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少,拼凑的人形也越来越不完整,宋令箭最终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之中,不知又在进行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自我冥想。
黑色影子也一直飘浮在那里,这是他所说的,比鬼火之光更为诡异的光芒,宋令箭在酝酿一场谁也无法阻挡的复仇之行,所有与十一之死有关的人与事都会受到牵连,正如她那日说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恨的纠缠。
夜更一直没有敲响,也不知到了几更天。黑色影子终于无声飘离,等它飘出很远,身后突然一对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那就是宋令箭遗漏在外的绿光,但却又不甚相似,因为这对绿光飘得极低,带着一堆堆的愤怒随行。
它们未曾回头去看,那个厅中一直昏迷不醒的人,两点绿光在他眉下闪闪发亮,似乎就是他的双眼……可是房中绿光早已熄灭,他脸上的绿光又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