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燕飞给长相奇怪的男人喂了饭,看气色是比刚来的那几天好了很久,梦中乱叫挣扎的次数也少了,这奇怪的男人,看久了反倒是真来越顺眼,淡棕色的睫毛又长而翘,比大数女子都要好看。
——她发现宋令箭的房门紧锁着——她外出了?
昨天韩三笑说的那个什么鬼灯让她一夜睡不好,今天刚想能不能探点虚实来,没想到一直没动静的宋令箭竟突然离开了?
“三,阿令怎么不在房内了?门锁着,她上哪去了?”
韩三笑刚进门,还没正眼瞧长相奇怪的男人,就给燕飞一句话问住了——
“她不在房内?”
燕飞焦急地点头,又带着一丝抱怨,似乎在怪他没好好看住她:“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鬼灯——是不是鬼差把阿令带走了——”
“有鬼差带人走还锁门的么?你这脑子里装得都是神话传说吧——你在家照看着,我去找找看。”
除了后山,宋令箭无处可去。
——她终于开始行动了……
爬到半山腰,看着古意的山屋,慢慢听到一阵阵有力的伐树声从林间传来。他慢步走了进去,看到一身黑衣的宋令箭高挽着袖子在伐树,长发长衫随着伐树的动作一荡一荡地飘逸着。他也不想去纠问什么,只是静静靠在旁边的一颗树上,这情景让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宋令箭的情景。
无论时光过去多少,她一直还是那个倔强强悍的少女。可就是这种不屈与强悍,才莫名地吸引了他,让他闭上多年的心扉重新又愿意展开。
他看着宋令箭将一棵棵参天大树踢倒在地,利索地削去树杈,再将树干分解成段,用绳绑好一部分一部分地拖出林子,放在山屋前面。等所有树段都搬离,他继续跟着宋令箭,躺坐在不远处,看着宋令箭面无表情地削着树段。
他太熟悉她的这个手法了,她在做箭。
她振作起精神,要投入新的生活了?
不可能。
韩三笑想到的是更深难猜的宋令箭的目的。她并不是一个善罢干休的人,她越正常,就越不正常。
果不其然,她将削好箭竖着一分为四,继续将分解出来的箭条修整成极细的圆条——
她做这么细的箭干什么?细度只有平常箭的四分之一,这么细的箭能射死什么?
韩三笑没有问,极有耐心地看着宋令箭一枝枝修整着细箭,半天下来,脚边已堆了七十余只木箭。她终于停止了削箭,将剩余的木段堆到山屋边上的棚子里。然后,她抱着一堆的木箭,走进屋子,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说,这个奇怪的女人会想干什么?”韩三笑转头对着几丈远的黑色幼犬道,原来他早知道后面跟着这么只愤怒的小跟班。
黑色幼犬疵牙裂嘴,愤怒的碧眼闪着仇恨的光。
“还这么生气啊?”
黑色幼犬发出低吼,似乎真是气到要将韩三笑扑倒。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唉,那你找那凶姐姐去,让她陪你聊天。”韩三笑对着它做了个鬼脸,黑色幼犬只是冷冷瞪着他,却没有再跟着,只是站在远地目送着他离开。
韩三笑离开后,宋令箭的屋门一直紧闭着。约到黄昏时分,她慢慢地打开了门,在门口支架起一个大锅,将用剩下的木段堆成了篝火,锅里呼噜噜熬着什么东西。
黑犬站在远处,碧绿的双眼炯然有神,像赋着了人类的灵魂,安静又无所畏惧地看着宋令箭。
宋令箭盯了它一眼,那一眼无喜无厌,似乎只是在看一件死物,转头继续着自己的事。锅里的东西在沸腾,开始往外飞溅,她将自己削好的细箭全数扔进了锅,锅里的沸腾马上就沉寂了,她盖上锅盖,坐在旁边给火堆加木,不时地起个身,拿个大木棍在锅里搅搅,那模样就像是在煮一锅可口的浓汤。余下的时候就是盯着火堆沉思,倒映着火苗的瞳孔闪着不知明的邪恶。
黑犬蹲坐了下来,歪着头看这个奇怪的女人,似乎在想,她在煮箭?是要煮来吃不成?锅中物煮半天也没再沸腾,木头的锅盖慢慢地着了姻红的颜色,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变红,红雾缭绕,宋令箭退后几步,靠在屋门边上,满意地看着红雾渐浓。
黑犬慢慢站起身,碧绿的双眼倒映着渐浓的血雾,耳朵直竖上天,低声嘶吼起来。
直到锅不再冒雾气,宋令箭灭了火,把锅里煮着的箭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摆放在早已安放在锅边的竹榻上。一根根细如花枝的箭已通体遍红,与夕阳相接红如血,那种红得很残酷,很妖异。她将箭一根根摆放在竹榻上,晚风带着晚夏的热力轻轻吹烘着,红仍是那样红,没有丝毫退减。
天已黑了透,黑犬一直静静看着宋令箭,看着她一直站在一排红箭的竹榻前,寸步不移地守着某个时辰的到来。它突然警觉地站了起来,因为宋令箭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拿出一张很长的弓,昏暗中看不清弓的样子,只看得出形状,很长,很窄。
宋令箭将弓背在身后,手上缠着黑布,俯身在竹榻上捡了一只红箭,放在鼻边轻轻拉过闻着,对着夜空温柔地笑了,好像她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宝物。
黑犬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感觉到了这枝红箭的邪恶。
宋令箭的笑还挂在嘴边,她行云流水地拿弓架箭,长弓红箭,英姿飒爽,长发黑衫,弓已满月,红箭一声尖啸,割破风声向前刺去!
黑犬嘶呜一声,猛地向红箭射去的方向扑跳去。
红箭如线,一路悲呜割风,呼的一声如若无物般穿过参天大树,眼见树干空出一个镂空的小洞,却没见红箭穿出,似乎那枝红箭被宽厚的树干噬了。黑犬歪头看着大树,似乎在捉模那只调皮的红箭是否在躲着迷藏。
没过一会儿,红箭穿过的小洞里,轻轻慢慢地流出了鲜红的“血”。莫非这大树也知痛,也会流血?
宋令箭满意地笑了,她的笑也如那红线般的箭,邪恶得不可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