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 第十一章 第四节 雾之…

作者 : 近黑者

“你去哪里?”黑暗中一个声音冷然道。

正要出院的人似乎被吓得不轻,怔怔地回过头。烛光闪烁下,郑珠宝的脸格外苍白,扭曲。

“虽然上官哥哥将事情都说清楚了,但是我还是很不明白,会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好心,纯粹地想要帮飞姐?你们非旦非亲非故,就连一般的交情都谈不上,何以要这么委屈地在这里受尽猜疑?而且郑夫人向来家教甚严,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夜宿这么多天,却从来没有差人来问过?”夏夏将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衣衫齐整地拿着烛灯,站在厅口看着她。

“夏夏妹妹,你还是怀疑我么?”郑珠宝轻皱长眉。

“上官哥哥也说了,心有所隙,一定要说出来才好。只要郑小姐回答了我方才的这个问题,我便安心了。”

郑珠宝轻笑:“你就如他们说的一般,非常关心燕姑娘。”

“是。虽然我们并非亲生,但我却将她当成我至亲至爱的人,即使我的力量微小,但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她。她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才容易被世间险恶所欺。”

“你果然,没有我所看到的这样简单。”郑珠宝盯着夏夏,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女,原本稚女敕无瑕的脸上刻着冷酷与不顾一切,许是束了头发的关系,她看起来比先前成熟了许多,也尖锐了许多。

“因为飞姐是个简单的人,想要保护好她的简单,我必须要比任何人都复杂。三哥与宋姐姐也可以,但他们太难捉模,也太容易失去。只有我会一直留在飞姐身边,不让她孤单,不让她独自承受一切。”

“其实韩公子与宋姑娘,对她也是极好的。”郑珠宝落寞地将灯笼挂回了原处,惨淡一笑。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的目的,或者用意是什么?”夏夏炯然盯着她,此刻就像一个强大的灵魂附着在她身上,全然没了方才那股小姑娘的软弱气息。

郑珠宝苦涩笑道:“没有目的,也没有用意。我是受人所托,终人之事。”

“谁让你来这里的?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她曾也有个极要好的朋友……”

“黎雪?”

郑珠宝点点头:“看来她与你也有说过。正是黎姐姐托我来的。”

夏夏有点找不到始末,为什么事情又与那个不相干的黎雪联系上了。

郑珠宝开始解说:

“这事,还得从我娘来绣庄购线开始说。我娘她是个很谨慎的人,虽然绣庄声誉很好,但她还总是不放心,所有过到我们那里去的绣品,都要一一检验。但我们都不是行中人,所以也不太懂得辩真伪,所以便托了黎姐姐来帮我们检验。”

“她为什么要帮你们做这些?”

“因为黎姐姐现在开的布铺,正是我们家的租铺。家母欣赏她的为人,所以一直没有提过涨租换铺的事,她因此很感激家母,所以家母有什么事情,都是乐意帮忙的——话归正题,在查线中,她发觉绣品的金线色泽不一,而且从小数慢慢升涨为多数,她用了法子检测了,结果这金线果真经不得热水,一经便马上转黑,还发出难闻的气味。她自然非常担心,不知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我娘,要是我娘知道金线有假,一定会迁怒绣庄,甚至还会牵涉到衙门;但若是一直不说,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发现,那时就更挽回不及。平日里庄中她也与我有点私交,便找了我,希望我能帮忙出出主意,哪怕是想法子减少家母的火气也好。”

“原来金线有假的事情,最早是她发现的。为什么她不直接来告诉飞姐?难道她也怀疑是飞姐故意假线代真,要做这不厚道的亏心生意么?”夏夏一脸好战。

“不是——只是,她只是左右为难,找我来商量。我见她的确为难,便提出来要帮忙,只是不知道,这事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事,燕错的事情,我不是有意的。”

“那你现在弄清楚始末了,是要怎么回去跟她说?”

“如实说而已。她再三叮嘱我,若是牵扯上其他的事情便早些退出来,无论如何,千万不要伤害到燕飞。”

“那看来,她是想帮飞姐的了?”

“若是不想帮,直接告诉家母金线有假即可,又何必再三为难。她不相信燕飞会做这样的事,才害怕有小人作祟,暗中作鬼陷害燕飞。”

“那你是怎么有借口出来的?难道得到了郑夫人的首肯,愿意让你只身来这里居住调查?”

郑珠宝摇了摇头:“我答应帮了黎姐姐,她自然会有法子让我留下。我娘只当我一直在她家里跟进嫁衣锦布的事,当然不知道我在这里。”

“你果真只是为了帮她?值得以身涉险?若是那燕错再凶恶一点,发现你从中调包他的金线,阻碍他的计划,说不定连你也杀了。”夏夏恶狠狠道。

郑珠宝平静一笑:“当时黎姐姐担忧得掉泪,她一直都是一个难以开怀的人,她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是那件事情大悲过极,之后她已很少再为其他事情如此悲伤。而我,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此生也没有帮过谁,让谁开怀一笑过。等亲事一过,可能连这仅有的自由都没有了。现在能力所能及地为别人排忧解难的事情,我觉得——”此时她突然停住了,直直盯着夏夏。

夏夏皱了皱眉,看看自己身上,疑惑地看着郑珠宝:“你觉得什么?”

郑珠宝像是突然被牵引出伤心的事情,眼里却难以遏制地漫出了眼泪。

“你——”

“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很开心,我突然觉得我的身上其实也可以背负一些使命,好让自己并不是那样饭来张口。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黎姐姐这样担心燕飞。但其实她可以放心了,在她身边有很多力量在默默的保护她,她很幸福,我很羡慕。”郑珠宝转身说完这句话,慢慢地随着灯光消失在了拐角。

夏夏俨然看到了,她转身时眼里落出来的那几颗泪珠,为什么她哭了?是自怜?还是因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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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板,您不进去么?”

院里烛光灭光后,院外靠近巷的边上,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他等得郑珠宝的烛光消失了,才慢慢发话问道。

“有劳牢头大哥,进来喝点热茶取取暖吧——”

“不了,今晚我当班看守,出来太久了不好。燕老板您还不进院么?”

“牢头大哥公务在身,那不耽误您了。我就在家门口了,自己进去就行了,不用担心。”

“那——那我就回去了?”

“那,下次再请牢头大哥喝茶。”

牢头犹豫着,燕飞突然道:“牢头大哥,我们是不是哪里有见过?”

牢头一怔道:“哪里?”

燕飞摇了摇头:“此刻瞧不见你的脸。不过我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牢头嘿嘿笑了:“像我们这些终日与牢犯呆在一起的地下人,哪里会有机会跟燕老板说上几句话。天底下各种人物,声音有像也难免,燕老板可能混淆了也不一定。”

燕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

牢头将灯笼留给了燕飞,黑暗中马上便隐没了身形。

夜色里,燕飞孤独地站在墙角阴影处,无声地流着眼泪,纱布越发红,在灯笼的微光下,显出一张暗褐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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