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 第十四章 第一节 孤鸟…

作者 : 近黑者

上官衍正微笑着咽下了口中的清粥。名叫黄大宝的傻大少瞪着圆眼睛问道:“上官哥,上官哥?快说快说嘛。”

“清甜不腻,稠而不粘,好喝。”

大宝手舞足蹈,拉着曹南袖子道:“我就说,我就说上官哥一定喜欢。这粥我做过两百三十一次拉,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喝。但是,爹爹却一次也没有喝过……”他突然垂下眉眼,失落喃道。

曹南推了把他的头道:“傻小子,好了,大人吃了你的粥了,好好让大人休息吧。”

“上官哥,我还会做龙眼蒸蛋、百合莲子汤、炭烧——”

“少罗嗦,跟我买菜去。”曹南简单挥了个手,拉着这聒躁的少年出去了,看来短短几日,两人感情倒挺要好。

“这少年是什么来历?公子收留在身边,会不会有麻烦?”陈冰看着远离的两人淡淡道。

上官衍笑道:“孩子而已,不打紧。曹先生也应是确认无疑,才让请让他暂住在这里的——怎么?你似乎太草木皆兵了。”他看到陈冰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目光。

陈冰道:“公子即不会长留此地,似乎不应牵扯太多关系,所谓的情深难离,理智易蒙,这些,公子应比属下更为明白。”

上官衍看着清粥,面色由静转悲:“你可曾听过一种鸟?此鸟无脚,为寻得最高枝头,终生飞行,直到寻到那一枝,高歌一曲,将自己钉死在上面。我觉得我也是那只没有脚的鸟,却不知道自己此生寻找的是什么。”

“公子寻找得是更高的公正与清明,这是公子自己说的,陈冰当时被公子此言所动,立志要舍弃一切追随公子,难道公子忘了么?”

“现在我自己也不明白了,这更高的公正与清明若是只由我一人去寻找,能否一叶清尘?我若身死,天下又安得太平?然我投身此义,竟要避开这人间至情至善,那到最后,我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陈冰眼流悲光,看着清粥道:“公子始终还是有情人。”

“身投此道,可有道,可有义,却不能有情。”上官衍放下粥淡淡道。

“人一旦有过多的感情,便会迷乱心志,便公正客观不了。”

上官衍转头看着陈冰,陈冰却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里的事情,你们先都别插手。趁现在他们还没有觉得你们可疑,就让出道来,我总觉得,这一整件事情,不只只是乡下村里的一件杀人案,还会牵动我们要查的事情。”

陈冰欲言又止。

“庄里可有来信了?”

“一切正常。”

“是么?”上官衍盯着陈冰。

陈冰思忖道:“虽然信件一切正常,但属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什么地方?”

“信上的语气,还有信纸的颜色。至于软硬干湿,属下一直也只是在旁看见,没有亲手碰过,不敢多加评论。属下觉得……”

“说。”上官衍直起身子,一脸严肃。

“属下甚至怀疑,那些信件,已不是由庄中发出……”

“怎么可能?信件由四使传递,火漆水淬,若不是庄中发出,又如何到我手中仍旧完整无损?”

陈冰勉强一笑:“公子所言甚是,或许,是属下想多了。”

上官衍双眉紧皱,显然陈冰这勉强至极的笑容包含太多安慰的意味,令他心中更加担扰。

“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叫项舟进来。”

陈冰很快退下,不过一会儿项舟便进来了。上官衍直切主题道:“近日庄中信件,可有何不妥或异常之处?”

项舟惊讶道:“公子何以问起此事?”

“信件向来由第四使交于你手,你接信这么多年,信件到你手上你也应清楚得狠吧。”

“是……”

“那不妥之处你没有感觉出来?”上官衍冷冷瞪着项舟,与往日温和之气大不相同。

“向来属下只管收信,却从不信件自谁手出,更不问途中发生何事,只要能按时收信即可。虽然近几日属下感觉信件有异,但公子一直未曾问起,以为公子已知晓为何而不便与属下提起,不便多嘴。”

上官衍眉一松:看着项舟突然感觉十分惋惜:“十三叔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何情景?”

项舟惊讶地看着上官衍一眼,垂头道:“记得。”

“我仍记得十三叔英姿勃发敢做敢当的豪情气势,何以如今,十三叔的心高气傲日益消减了。”

项舟脸上一悲,却很快地恢复了镇定:“公子也说了,那是当年的事了。一年一秋,到如今也已有十一秋了。人老了,自然不与当年年少轻狂相比。”

“十三叔现在也年轻得狠的。”

“老了,不与后起之秀并驾了。”项舟收了话匣,紧闭着嘴。

上官衍一笑:“许是旧病复发,突得想起旧时的事情,十三叔不要见怪。”

“不会。”

“那,没事了。”

项舟沉默地抱了个拳,退出了房间。

“怎么了?是不是有新的任务?”院子里的朱静马上跟着项舟。

项舟却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朱静似乎早已习惯他的沉默,躺在边上的衙床上自说自话道:“我看陈冰出来的时候,表情不太对劲。他虽来得晚,公子却最爱与他商事,这里突然又多了个曹南,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又想收来已用。”

项舟呆呆看着上梁陈旧的梁木,一动不动。

“哎,反正,咱们心里有数,尽心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毕竟,还是自己招纳的是心月复。但是,以前主子从不会这样。”

这时候项舟突然转头看着朱静冷冷道:“别说了。”

朱静被吓了一跳:“好,好,不说了。”

项舟狠狠瞪着眼睛,像是要与谁拼命一样。

朱静显少见过沉静内敛的兄长这样,虽然答应了不说,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他与你说了什么?虽然他不如当年大哥,但总归也是信任我们的,而且,气节风骨不差……”

项舟闭上眼睛不答。

“好好好,不说他便是……”朱静平时本也是有些畏惧不苟言笑的项舟,但今日不知怎的,他却特别想提项舟不愿听见的那些事情。

“这地方不知道怎么了,到处有些古怪。但却总让我想起大哥。”朱静转头看着项舟静静道。

项舟眼皮一颤。

“初入此次暗探时,你不是说此处似有怪力粘罩么,那是我第一次想起主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项舟加重了气息吐纳,却依旧不语。

“然后……然后便是那少年……”

项舟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他道:“别说了,听见没?”

“我知道,你们嘴上不愿提起主子,甚至怨他当年将我们拱手相让,但每个人其实都还在等他回来,每次奔走,都隐隐希望能有他的消息——”

项舟突然坐起身子怒道:“对于一个背弃誓言的主子,永远没有重拾部下的可能。我们为主所弃,却不背歃血之盟,即已从新主,同样也是一样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朱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就如现在这般,不闻不问,盲眼遮脸地执行任何任务,这就算是对他的交待?对盟约的维持么?何是我们,也都成了藏头露尾的肖小之辈了?虽我们不系出身名门,但都是侠义之后,皆掌一方道义,我们本是要兼济苍生,却碌碌的成了行野之寇……”

项舟躺转过脸,眼角却已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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