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卉诧异地伫立在人群之中,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更新最快)只知道方才那个被唤作张子志的学生突然仰天长叹,继而就朝着人群的方向大声呼喊了。
四周,尽是一片激荡的情绪蒸腾。在这个有些阴晦的下雨天,这样的呼喊声像是可以刺穿天幕般的利剑,只让那天幕急速地坠下簌簌的冰冷。
耳畔,那声浪只是一浪大过一浪的模样。随着张子志的领头,这些本就存了愤懑的学生,就像是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呼喊着,叫嚣着。人潮汹涌,声势震天。
天幕之上,那独留下的粹白颜色,像是催命似的魔咒,罩着这个苍茫大地。清冷而寒瑟的气息,便在周遭的天气中流转不休了。
香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凉飕飕的雨水,有些瑟瑟地哈出一口白气来。
这时候本是连绵的小雨已然渐大了,如倾泻的一斛斛珍珠,落在这个城市。青灰色的城市,便在这样冗嚷的时刻,决然变作了湿漉漉的模样。
“还我山河!为中华自主而战!”那些浑身湿透的学生,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歇斯底里的,势要将自以为是的爱国之心彰显。
队伍的最前方,那坐在马背上的陈禹看着下面的情绪激动的学生,并未说话,只用着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住那方被警察重新按到在地的张子志。
“放了张子志同学!政府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抗议!我们不服!”本就前俯后仰的学生队伍中,有好事的学生依旧叫喊着。那离得最近的警察卫戍,只好将他们一一压制。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妈的!”身旁。(请记住的网址.)那一脸肥腻相的警察头子朝着学生队伍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又煞有其事地抬头望了坐在马背上的陈禹,微微抿了嘴角。似乎想看他如何收场。
“陈少,这学生闹事已然激烈。若是不抓上几个以儆效尤,恐怕上面也会指责我们警察署办事不利啊!”那警察头子抱拳说了一句,然后挑了眉毛继续道,“若是任这些学生继续闹下去,恐怕陈少在军界的威名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
陈禹听着这警察头子这般说,心中知晓他定是在嘲笑自己对于这群闹事学生存了妇人之仁。当下也不说话,只吩咐了身旁的副官。
“中言,把张子志给我绑回去!其余学生立即疏散!”他说了一句,也不顾那警察头子如何进言,只牵着缰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赫然离去了。
那平素跟在陈禹身旁的副官许中言,听陈禹这样说,自是不敢怠慢。立马唤过几个亲信的卫戍士兵,将张子志架起拖走。谁知,那张子志竟也像是预料到了陈禹会有这样一出。并不反抗,只大义凛然地向着身后的学生队伍又高亢地喊了几句口号。皆是自由民主,驱除外侮之类。
那本是热闹非凡的队伍,因为张子志的突然被抓,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又加上了许中言在陈禹走后,默认警察署可以抓去几个闹事的主力学生交差。另外的学生虽还有心接着抗议,但毕竟有同学被抓的先见,也并不十分反抗。不多时,人群便逐渐散去了。
香卉站在队伍中,直到队伍渐渐散去,才得了空子往法院的方向赶。
这时候,因为雨大的关系,各处的男女学生都忙着躲雨去了。有的捎带雨伞的,就干脆就地撑起了雨伞遮雨。道路上,一时有疏疏落落的杏黄色、黑色油布伞盛开。像是璀璨的烟火,势要照亮这寒冷萧瑟的天。
到达石先生告知的法院时,玉珍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有密密匝匝的人群正从法院的雕花铁门中一涌而出。有撑着伞的,有搭着雨披的,还有的只身陷入雨中。团团因为遇冷而呼出的哈气,像是一朵朵悠闲的云朵般漂浮。看起来,倒是几多好看。
香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踮着脚尖朝法院的门内张望。心中一片郁结,只怪自己没有遇到什么好好的日子,竟这样耽误了玉珍的开庭。不免在心中默默念叨起来,盼望玉珍没事。
正想着什么。那逐渐萧索起的法院门中,竟蓦地转过石先生与玉珍的身影。香卉见了,便踏着雨水踏踏地跑了过去。
“玉珍!”她惊喜地喊道,像是小孩子吃到糖似的高兴,“你被释放了?真好!”她笑着说,然后伸手过去握住玉珍的手,却被玉珍一脸鄙夷地甩开了。
“你怎么这会儿才来?”玉珍不满地瘪了嘴,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似的,“你当真是靠不住,要不是今日有石先生在,我都不知道……”她突然戛然而止,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身旁那本是心不在焉的石先生突然听到玉珍这样若有似无的夸赞,像是很高兴的客气了。
“哪里哪里,瞧你说的,我帮你可是应该。”他顿了顿,像是又想到什么,只回头望了香卉,“不是说好在大门口见,你怎么现在才来?”
香卉见他问,又心想若是不与玉珍解释,她这样小心眼的性子,定是以为自己要落井下石了。于是便将自己在出门后遇到学生闹事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果真闹事了吗?方才我来的时候,已经望见那门外聚集了很多学生,没想到竟是闹事……”石先生不紧不慢地跟了一句。
香卉见玉珍出来,又看石先生洋溢着轻松的眉目。便知今日玉珍定是被当庭释放了。心中高兴,但还免不了将方才审判的情况问了一通。
原来,不仅是玉珍,还有那个同时被捕的年轻的黄包车夫姜启明,都在密斯月兑吴的辩解中,因为证据不足为理由当庭释放了。
“今日的这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玉珍总算是被无罪释放!这点就值得庆贺!”石先生开口说了一句,微微抿起的嘴角中,那赫然生出的豁牙,竟也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滑稽了。
“这也不算是皆大欢喜。虽然我们被释放,可是……”玉珍听罢石先生的话,便这样开口。那眉宇中透出的担忧,却让方才还欣喜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香卉见玉珍这般,本想听她接着说下去,可谁知正在这时,身后的不远处竟有人唤了石先生的名字。
“石昌宏,你过来这边一下!”
香卉玉珍同时应声望去,却见是一身洋气十足的密斯月兑吴。正提着皮包,站在不远处对着石先生扬了扬手。石先生见状,虽不知是何事,但也礼貌地问都没问,就撇下香卉他们,径自过去了。
“这是车费,你们坐车回去!他走时伸手从口袋中取了两块银元出来,亲递到玉珍手上,又就着玉珍的手,握了又握。然后在玉珍诧异的眼神中,朝着密斯月兑吴的方向去了。
“那密斯月兑吴许是找石先生谈这次的案子,要不我们先回去?”香卉见玉珍被石先生握手后脸色有些不好,便掩饰性地说了一句。玉珍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低调的点了点头。
“啊!对了!我要等姜启明的!”在她们才走了几步的时候,玉珍突然尖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