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在梁朝望的背后如此清凉。隐隐之中响起来了喊杀声。
他静耳细听,想必汉章宫那边已经干起来了。循声觅去,在邺宫广场。
天微微地作起了雨,旋而暴雨如注,方兴未艾的杀戮,却已是血海滔天。
展现在面前的,是最寻常的群殴场面,一方认为,见了斗篷就砍,另一方认为,不是斗篷的就应该被砍。斗篷成了一种标识,梁朝望就觉得恶搞一下。他穿上刚剥下来的斗篷衣,窜入阵中,以杀止杀,游走不定。
他当然不知道,在一个适合瞭望的高处,有一只手指了他的一下:“宁公子,看那里。”
宁莫尘顺着朱元亨的手看过去,发现乔装后的梁朝望就跟发现乌云中的一颗炮弹一样,他身法矫捷,游走五方,太显眼了,也太碍眼了。
朱元亨的话,宁莫尘心领神会,一个颠仆冲下去,几起几纵,直奔梁朝望。他的身法也是奇特,也是眨眼,他想速战速决。
朱元亨看着宁莫尘一去,同时也看到两个黑影向他扑去。黑暗中,虽然黑暗,谁都瞧着谁呢。宁莫尘使的是一柄折扇,以镔铁为骨,扇面上画的是一茅舍,和几道水文,极其省略,茅舍之中是一个极其逼真的男子,手握一扇,扇面上也是一茅舍和几道水文,极其省略,茅舍之中是一个极其肖真的女子,正仗剑直刺。
两个黑影中的任何一个都似乎能和宁莫尘大战三日三夜。可是二对一的局面,三招之后,宁莫尘就有点不支。花仙子的无缘剑早已按耐不住,挥兵纵入,如浣花炼雨,舞作一团。黑影又多两人……如此叠加,似乎这斗篷客有无穷无尽的高手在等待。
这就好比竞价,无论一方喊出多高的价钱,另一方总会一倍高出。这会让人郁闷,朱元亨就很郁闷,他的对手价码之高令他绝望,出不起价肯定是得不到手。
这次的货主不一样,贩卖的是生。买不到这种货就不仅仅意味着买不到而已了。
但他的商业智慧告诉他,并不是出得起价就能得到手。就让不让你得到,无论我得到得不到。这才是终极胜利法。
现在阻碍自己失去的唯一屏障就是时间了。时间就是生命一点也不错,时间的确可以延续生命。
那么就尽量使得这段时间变得漫长吧。
时间又在哪里呢?时间在哪里?时间在哪里?在哪里?哪里?里??
只见朱元亨一作揖,道:“萧公子,怕是今晚你用不得那一剪还愁了。”他知道萧霆如用的是一把剪刀,剪齿修长,银耳可握。
也不等萧霆如询问,朱元亨秘声道:“公子须得如此如此。”那萧霆如也是旁观者清,对朱元亨的安排极是佩服,收起一剪还愁的修白长剪,消逝在灰白夜海之下的群阵中。但见得一时,众豪杰剥去地上上尸体的斗篷,捡起白练之剑,向着前方厮杀。
梁朝望见状,一喜一悲。喜的是,难道都认出了他,觉得好玩,都来和他玩——悲亦如此,因为只有一个假冒伪劣的时候,还有几分新奇,假冒伪劣泛滥的时候,就有点可恶。
梁朝望抽身几跳,飞了出去,消逝在远处。
在高处瞭望的朱元亨可没这般玩兴,他在找他的时间。恰好时间就在斗篷下而已。
被侵略者的经验证明,要想在侵略者的侵略下存在,就不能保持被侵略者的尊严。
被侵略也要尊严?就像一个人被****的时候,说:请给我被****的尊严。就像一个武士自剖心月复,说:啊,这是我作为武士不败的尊严。
欺人者,必也先自欺。
朱元亨的脑袋里可没这些诛心的逻辑,他人生哲学只有一条,那就是变得精明,更精明以及把精明变成真金白银。
要不,这么多人在这种关头跟着他死打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