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阵彻骨的凉意,涌进了脊梁,夏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霎时间她脸色变白,全身汗毛直立,紧咬着嘴唇,紧张的手握成了拳头。
推开微掩的、破旧的木门,向里面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昏暗。
夏秋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昏暗的环境,深吸一口气,缓解自己紧张不安的心情。再睁开眼时,只见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床边的椅子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是姨妈吗?我是珏珏。”夏秋看着她说道。
“珏珏?”姨妈的手紧握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的手,和夏秋说话时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她的面容憔悴苍老,两只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而夏秋印象中的姨妈是年轻朝气的。
“是的姨妈。妈妈有事不能来,让我来看看您。”夏秋没有告诉姨妈母亲生病的事情,看姨妈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她不想让姨妈再多一层担心。
“她怎么会舍得让你来我这里?!”姨妈冷笑着,手仍然紧握着那个人的手。
“姨妈?”夏秋很诧异。
“你看到床上的这个人了吗?他是你的表哥,他快死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因为我们的外婆、你的姥姥、包括我们姐妹,凡是女孩子都受到了诅咒,都不能生男孩,生了男孩,就要瘫痪,就要活不过20岁。”姨妈的眼神疯狂地盯着夏秋。
“姨妈?!”夏秋惊恐的倒退,扶着衣柜站好。
“你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她为什么不让你来看我,就是怕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你看看小刚的腿。”姨妈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住夏秋的胳膊,把她拽到床前,猛地掀开被子。
夏秋睁大了眼睛,差点呼出声,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恐惧感充满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在见到那个人的腿后瑟瑟发抖,她的脸因为惊恐而变形。
窗外电闪雷鸣。
那个人,大腿很细,小腿很粗,双脚也变形了。
“小刚要死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活着,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就是想和他一起死。他四岁就发病了,走路的时候像个鸭子,大家都嘲笑他,连他亲爹都不要他,我要他,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姨妈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妈妈曾经怀过一个男孩,你知道吗?但是她没有让他生出来,因为她读的书比我多,她知道生出来的是个女孩,才会健康。你姥姥从小就偏心她,让她读书,让我在家里干活。如果我读的书多,我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她吗?!”。姨妈怨恨地看着夏秋说。
“你妈妈手腕上那道伤疤,怎么来的你知道吗?是割腕自杀造成的。在和你爸爸结婚前,她就知道了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你爷爷女乃女乃都反对这门婚事,可是你爸爸还是娶了她,就为了这个,你爷爷说要一直到死才肯见你爸爸。”
“不过她以为生下女儿就没事了吗?不让你知道这一切就没事了吗?我找医生问过了,这种病,是传男不传女,女孩会有带病的基因,只要她生孩子,就不能生男孩。你以为你很健康吗?你今后会照样和我们一样。”姨妈疯狂的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钢针扎进了夏秋的心脏。
“姨妈,您说的什么?!”夏秋的脸色变得苍白,浑身都开始颤抖。
“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姨妈转过身去,眼里流着泪。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夏秋不知怎么样走到了小镇的车站,怎么坐的车,怎么走到的家里。
在妈妈的床边,夏秋浑身湿透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睡得那么安详。
恍惚是感觉到了什么,妈妈睁开了眼睛。
“珏珏,刚才去哪儿了?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夏秋恐惧的眼神,又看着夏秋浑身上下湿透的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是真的吗?姨妈说的都是真的吗?”夏秋颤抖的哭泣的声音。
“你看到你姨妈了?她来过了?她都说了什么?”妈妈急切地问她。
“为什么会是这样?妈,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妈!!”夏秋扑到了母亲的床前,仰着脸看着她,悲痛欲绝地乞求,乞求从她嘴里说出那个“不”字。“根本没有什么遗传病,对不对?都是骗我的!”
“珏珏,你让妈妈想想。不全是你听到的那样,妈妈明天和你说。”妈妈拉着夏秋的手,眼里的泪水滴到夏秋的手上。
望着妈妈欲言又止的痛苦的神情,夏秋的心脏揪成了一团。妈妈这样,就是默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这山崩海啸的变故,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像侍弄一个木偶那样,妈妈抱病起床,强迫她换了衣服,洗了热水澡,又给她做了热乎乎的小米饭,让她喝下。然后坐在床边,像哄婴儿那样安抚着她,直到后半夜她昏昏沉沉地合上眼为止。
窗外雨疏风骤。
她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以前。小时候的夏秋,乖巧懂事,给愁云惨雾中的家里带来了少有的欢乐;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漂亮,对父母也更加的体贴。也让她越来越珍惜这个家,不想让这个家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珏珏,有件事,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妈妈是怕失去你,可是现在,如果不告诉你,妈妈怕你坚持不下去;可是告诉了你,咱们这个家,就不完整了。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她心里默默地说,抚模着夏秋的手臂、额头,泪水滴在了下求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