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梅把备查的资料整理完,分门别类地摆到科长的办公桌上,时间已经是九点一刻。
楼下的警卫室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冬梅家乡的人来找她,让李冬梅下去一趟。
冬梅心想这么大冷的年底,会有谁来找她呢,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心头不觉一阵紧张,把办公室的门一带,就急急地走下去了。
来到楼下,远远地就看见警卫室的那个小保安正跟一个穿黄色棉大衣的老者说话,冬梅只看一眼就认出是父亲的身影。
冬梅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问:“爹你怎么来了?”
父亲的脸色被冻得乌红,见到女儿了,满脸的皱纹便堆成了花,说:“没啥事呢,就是来看看。昨天不是小奇的生日吗,家里的电话坏了,也没给小家伙打个电话。你娘给小奇做了新棉袄棉裤,我给送过来。”
冬梅抱怨说:“就这事啊,这么冷的天,跑四五十里路。”拉起父亲就往办公楼里走。
父亲说他把棉袄棉裤放下就回去了,今天正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冬梅的母亲从地窖里扒了些秋后储存的地瓜和萝卜要到集市上去卖,父亲担心母亲是不识称的,所以要急着赶回家去。冬梅说几个地瓜、萝卜也卖不了几个钱,非要留父亲中午到自己家里吃饭。父亲却是不肯,冬梅就说:“你这么远来一趟,总得到我办公室里喝口热水,要不然你走了我多惦记。”父亲笑笑,这才从了,跟在女儿身后像个腼腆的孩子,极不自在地走进冬梅的办公楼,一面走一面小心地问:“不妨碍你们工作吧?”冬梅说:“妨碍个啥,快过年了,单位里没几个人的,爹你不用那么拘谨了。”
进了办公室,李冬梅给父亲倒了一杯水,问父亲怎么没穿自己给他新买的羽绒服。
父亲说他等过年的时候再穿。
冬梅就说:“先穿了吧,如果穿脏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再给你买一件。”
父亲说:“钱也不是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好几百块钱的羽绒服穿五六年都行,哪能那么不节省?”
冬梅问来的路上冷不冷,父亲说:“不冷,只是公交车上有几个晕车的,开了车窗,北风一吹有点凉。”冬梅让父亲多喝些开水,等全身暖和透了再走也不迟,她又要留父亲吃了中饭再走,父亲还是执意不肯。
父亲问冬梅的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冬梅抱怨说:“有四个呢,今天三个去市里走访去了,说是走访,走访才占多点工夫啊,其实就是去办私事,逛商场置办年货去了。”
父亲喝了口开水,呵口热气搓搓手,看着女儿说:“冬梅,这么好的工作环境,咱得好好干,人家领导安排工作自然就有他们的道理,要干得顺顺心心的,心里可别有什么窝火,要是真有什么委屈,就回家和小奇爸爸说说,要不得空给我们打个电话说说也好,你是庄稼地里出来的孩子能吃得了苦的,别在单位里说长道短的。”
冬梅说:“爹我知道的。”
父亲又说:“你这闺女打小什么都好,就一样——脾气倔,结了婚生了小孩的人了,也该自己慢慢改改。”
李冬梅意识到自己刚刚流露的对工作上的一点小情绪令父亲感到了不安。
冬梅说:“我在这里工作挺顺心的,科室里的三个人都比我年纪大,都处处让着我…”
“这样就好,也不能得理不饶人,自己年轻就多干点,眼睛勤着点,腿脚快一点…”
“爹我知道的。”
当父亲得知自己的女儿今天是留在办公室里等候检查的时候,他立刻站起来要回家去。他叮嘱冬梅回家后一定要把新棉袄棉裤给小奇换上,他们在家看到电视上说不几天就有寒流来了。
话正说到这里,办公室的门一开,进来一个人,李冬梅一抬头,见到这人西装革履的挺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