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澄烧了一大碗姜汤端进他的房里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歪躺在床上睡着了。(更新最快)但是他的神色却很奇怪,颧骨上红通通的,一触到他的肌肤便觉得不对劲,柳澄模了一模他的额头,烫得骇人。
她将他摇醒了。他的眼白里牵满了血丝,眼睛半睁不睁的。
“你发烧了。”她用温和的语调说。
“喔,没事的,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他疲乏地翘起了嘴角。见她手中端了一大碗焰腾腾的姜汤,“我喝了这个应该出个汗就会好了。”腮上带笑不笑的。
她服侍他喝下了,又扶他躺下来,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晚上你想吃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双唇干而涩,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胃口,你跟星星吃。”
她似乎是点了点头,或者还是流露出一种担忧的表情。他仿佛隐隐绰绰地看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他浑身乏力得很,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脑子里嗡嗡然一片地睡去了。他做了许多梦,似乎又是清醒的。隐约的觉得自己被人扶起来,嘴里又硬塞下一片药丸。那药片好难吞,他记得自己是皱着眉将它咽下的,又觉得药片堵在咽喉里不肯下去。接着便有一大杯的水灌进来。他又咳了几声。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水与杯壁晃荡发出来的脆响。他似乎又能看到一丝光线,尽管他是不大情愿睁开眼睛的,但是那微张的眼缝里还是能感受到光明。接着又是一阵杂沓的声响,屋子里黯下来了,只听到门锁咔啦哒一声,他又沉浸到那种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去了。然而一晚上总有这样三四次,有人推门进来轻微的响声,有手掌心贴伏着额头的温暖触感。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他的眼睛似乎不能感受窗外强烈的阳光。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有说不出来的饥馁感,似乎都皱结在一起。他听到遥遥的,不甚清晰的阖门声,他便在床上坐起来,赤着脚在地上乱踏着找鞋子,却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柳澄推门而入,见他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头发蓬乱着,嘴唇泛白而干涸,便道:“是不是想吃东西了?”他见床底下有一只拖鞋,用脚去勾,却勾不着。她走进来,伏子将那只鞋子捞出来,摆放得端端正正在他的脚边,站起身来,用手指头掠了一掠柔软的头发,微笑着说:“出来吃饭。”
昨天晚上出的冷汗将他大半个脊背都弄湿了,冷冷地贴着肉。他的视线又留伫在他的床头柜子上,放着一套折褶齐整的睡衣,便咳了一声说道:“我想先换下衣服。”
柳澄便笑着走出去了,将他的房门也轻轻地掩上了。
病后的体力似乎很孱弱,连换衣服这种小事都觉得很费劲似的。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走了出去。听到客厅里柳澄正在打电话。她见到他走出来的时候,将蹙起来的眉尖放松了一下,在那边不住地嗯嗯应着。
他在餐桌旁边坐下来,早餐十分的丰盛,有油条,有白粥,有牛女乃,有三明治,还有肉包子,花卷等等。他食指大动,将一只肉包子拿在手上。柳澄虽然仍在接听电话,却眼观八方,将他手中的肉包轻轻地取走,又用左肩膀与脖子夹着手机,将一只白瓷碗盛了一碗白粥放到他面前来。
他用调羹舀着这稀薄的白粥,清淡得宛若一泓水,吃在嘴里,木肤肤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柳澄将一小碟榨菜推到他面前,嘴里还在应诺着。好不容易等她讲完电话,她看到陈慕思带着一双流露出馋意的眼望着别的早点,却唯独对他面前的一碗白粥,动也没有动过。
“你刚生完病,不能吃口味太重的或者是太油腻的东西,喝粥最好了,我特意为你煮的。”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脸色却没有像刚才进他房间时那样好了。眉尖若蹙,一丝笑容也没有,但是对他说话还是十分的柔和。
“这粥一点味道也没有。”他略有些愠意地说,但是他月复部像擂大鼓一般咚咚地敲着,使得他不得不往自己的嘴里将那粥送进去。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柳澄想了一想,面色也更加凝重起来。
他不由得挺了一挺背,双目耽耽地注视着她。
“五年以来的事情你没有问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找到我的父母了。”她略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现在我的爸爸中了风。我想回家去看看他。”
刚才的电话就是她的好朋友曹布丁打来的。怪不得这些日子习一一直没有与她联络。
他噤了一噤,一个念头即刻从脑膜上掠过。他接连喝了几口白粥:“你要带星星一起去?”
柳澄将两片略红的嘴唇紧紧地闭起来,尔后略微自嘲地说道:“是的。从他出生以后,他外公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呢。”
他的脸上透露出惊异的表情。他是听错了吗?她不是已经找到了她的父母。那怎么星星会没有见过他外公呢?难道与他失联的这五年里,她都没有跟她的父母住在一起吗?那么她跟谁住在一起呢?
她双手绞股在一起,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的父亲他并不喜欢我。所以这些年以来我都是带着星星独自在外面租房子住。”
“就你们两人?”他圆溜起眼睛,拿着调羹的手也顿住了。
她微微地颌首:“你是不是觉的很奇怪?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我的母亲……”她顿了一顿,用那清亮的眸子灼灼地凝视着他,“亲生母亲也不知所踪,跟我爸住在一起的那个妈并不是我的亲妈。”
他张了张嘴,睒了睒眼睛,嘴唇翕然又闭合。
“尽管他这样对我,但是我仍要回去。求你答应好吗?”她换了一副哀求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