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澄微欹斜着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复。(请记住.)然而陈慕思却觉得心里像打翻了各色佐料且又掺杂辣的酸的辛的。他将调羹丢进粥里,溅起小小的涟漪。“我跟你一起去。”他说的这一句话使她震惊极了。她睁大着眼。“怎么我不能去吗?”他阖上了嘴唇,哧溜哧溜地将粥全部喝完,离开椅子。
过了一天,柳澄订了飞票,三个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深圳柳澄的家中。
尽管五年过去了,但是柳澄却记的这个家的模样。她凝立在那欧式小别墅前,摁了门铃。陈慕思抱着已经熟睡的星星。自下飞机以来,柳澄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陈慕思没有料到她的家原来是这么漂亮的一栋房子。是习一跑出来开门的。她的样子很是憔悴,虽然还打扮着,但是眉眼间显露出来深深的细纹不是靠粉气可以遮掩过去的。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洋装。那灰色调也就更衬得她的脸更加的暗淡无光。她见着她,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柳澄。”她笑起来,显得她蔼然可亲。“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去接你啊。”
柳澄微微一笑:“爸爸怎么样了?”
“你爸爸……”她的眼光黯然了一下,拨了拨少许掺杂银丝的头发,“高血压,高血脂再加上小中风,不过不碍事的,你爸在床上躺着休息呢。”
她将目光往她的背后一睃,见到了陈慕思:“这位是……”
柳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陈慕思现在与她的关系。她霎了一霎眼睛:“这是星星的……爸爸,他叫陈慕思。”
习一恍然大悟。她返身上对着底下的柳澄喊道:“我跟你爸爸先去讲一声。”
陈慕思垂下头去微微地一笑,轻轻地抚拍着酣睡的星星。
柳澄虽然曾经在这个家中住过,五年过去了她又回到这里,这里的家给她的感觉却还是一种奇异的陌生。
头顶上的天花板响起一阵膨膨的撞击声。柳澄脸颊两旁的肉微微地抽缩了一下,她将眉毛皱结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往上跑去。陈慕思将孩子抱到沙发上,月兑下外套给他盖上,也跟着柳澄的步伐走上去。
那一排雕刻着花案的木门里面镶着绮丽的彩色玻璃。柳澄的步子却越放越慢,在其中一道门前顿住了。她略微偏过脸,眼珠子闪烁着复杂的光睃了一睃他。那个房间里的蓬蓬作响声还在此起彼伏着。
“我不想见到她,让她走!”声嘶力竭之中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陈慕思见到她的脸色霎时转为雪白,眼眸也跟着凄黯地眨了一下。这刺心的话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耳膜:“她不是我的女儿,我不承认她。自从她的亲娘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再把她当作是我的女儿。”习一在絮絮地劝着,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怕被人听见。然而舒浩天的声调依然高亢:“她跟她妈一个样。贱女人。被人搞大了肚子跑回来。她休想回来!”舒浩天的这一句话重重地撞着陈慕思。陈慕思觉得浑身的肌肉僵硬了,血液在血管里凝冻。但是舒浩天接下去的几句诅咒的话仍是不绝于耳。陈慕思见到她的眼角缓缓地流下两束泪水。她抬起手将它们一一揩去。陈慕思怅触地咬着下嘴唇,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她。
她嗟叹了一声,还是鼓足勇气,将那扇门推开了。陈慕思也走了上去。舒浩天此刻正拿起一只茶杯朝门口砸去。
不偏不倚刚好砸到了陈慕思的额角。他吃痛地伏子。
“滚,我不想再见你们,尤其是你,我没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舒浩天还是气喘吁吁地叱骂着。五年了,她又回到了这里。五年前他将自己的女儿赶走。习一在这随后的日子里劝了他多少次,他都不为所动。而今他又见到了他的女儿。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是欣喜若狂地接受了她。他立志要让她像个小公主一样长大。他一直谨记着俗语:女儿要富养。他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女儿的妈却是那一个女人。娶她的时候也是因为看中了她的美丽单纯。结婚头几年,她也的确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是女儿长到五岁,还是在大人膝下承欢的时候,她却告诉他她要走了。她要重新过自己的生活。当别人的妻子母亲会迷失自己。她已经过够了那种生活。她想要的是浪漫热烈的感情生活,而绝不是沉湎于一日三餐茶米油盐的这种庸俗的生活。他曾苦苦地恳求她留下来,看在女儿的份上,他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她们。可是她却告诉他更为骇人的一个消息:她怀孕了,但是孩子却不是他。这个消息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大伏天里他觉得像被人兜头盖脸地浇了冷水,从头凉到脚。起先是错愕,继而却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而感到羞耻,他抬起手来,结婚六年头一次他打了她。那天她穿着一件白棉布衣裙,裙摆很大。他清楚地记得她的裙袂上绣着一朵小雏菊。他想起来了这条裙子是他买给她的。当初看中的不就是她纯净得如同一朵脆弱的雏菊吗?这一巴掌打断了她对他仅存的情份,她连女儿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拎起她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头也不扬地走了。那天的风很大,将她的裙摆吹得兜兜起,裙子底下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走在那细碎的太阳光里。六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消磨她的青春,起码她的后影还是十分的美丽。他愣愣地凝立在原地,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她的一走,断了他与她所有的情份,也断了他与柳澄的父女之爱。原因是他突然发现柳澄长的越来越像她的当年,同样的苍白美丽单纯,敏感而又柔弱。但是柳澄的眼里有着令他骇怕的沉毅跟绝然。柳澄不仅跟她长的相似,性格也与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