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思疾疾忙忙地赶到机场。在入口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望之际,程姐大力地在他的背上一拍,松了一口气:“天呐,你总算赶到了,快去办手续吧。”
机场人来人往,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怯生生地走上前,对着他说道:“请问是陈慕思吗?”
他刚预备对着他的粉丝微笑,程姐的眼光便变得不那么友善了:“对不起,陈先生赶着上飞机,下次好吗?现在不方便签名拍照,谢谢了。”
陈慕思微蹙了蹙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瞅着那几位女孩子。
“走吧,别再耽误了。”程姐在他的背上戳了一戳,并轻轻地推颡了他一把。
走入登机处之前,他猛然回头对着那几个还在张望他的女粉丝挥了挥手,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那几名女孩子顿然雀跃不已,高声欢呼起来:“陈慕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
陈慕思吐了吐舌头连忙大步流星地进去了。
上了飞机,刚刚在位子上坐定。陈慕思一阵低哨:“嗳呀,你有没有帮我拿数据线啊。”
“什么数据线。”程姐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手机数据线啊。”他再次重申,闷恹恹地说道。
“应该有吧。如果没有的话到了台湾再买好了啊。”程姐阖上眼皮,她一夜未睡,好容易将他那些合作伙伴送走了,又为了他的事扰得焦头烂额。
“包呢?”他的手肘碰了碰她的臂膀。
她撑开眼皮,一阵风似的将他的普拉达黑色大包放到他的膝头:“自己找找吧,我好困,没下机前别叫我,拜托。”
他鼓着嘴,有的时候他近似孩童似的天真,有时又会冒出许多奇思怪想,他是三十岁的年龄,十三岁的心智。在娱乐圈闯荡了这么多年,一点心机也没有学会。他垂下眼睑,将拉链拉开,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哎。”他苦着脸说道,眼光微微地往旁边一瞟,程姐已经安然入睡了。
他将包揣在怀里,头偎着那包上,想到那个失忆的女孩子。那张扁薄的脸上醒来之后张皇的样子,他的心中竟湧上难以名状的心绪。
“陈慕思,你快醒醒。”有人大力地拍他的面颊,他被痛得醒过来。
“你是不是练过拳击啊,打得这么痛。”他捂着脸说道。
“原本还想你唤醒我呢,想不到你比我睡得还死。”程姐风雷厉行地将他的包挎在自己的肩上,拖起行李往外走。
他搔了搔亮得像漆皮的头发,跟在她的后面,嘴里嘟嘟嘟囔囔着步下飞机。
遥遥地,他看到自己大幅的海报,走近一看,数十个女粉丝,其中几个扛着写有他斗大名字的招牌挥舞着。
他微红的脸,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做到宠辱不惊。
“记住啊,你没时间了,不许签名不许停下来知道吗?把墨镜带上。”程姐从包里不知哪个角落模出一副太阳眼镜给他。
他接了过来架在自己的耳朵上,原本已不是十分明朗的天又经这一层的涂抹之下,显示得愈加地暗淡。
他已款款走进,粉丝一溜烟地将他包围住了。
“请让一下好吗?不要挡着人了。谢谢。”程姐不苟言笑地说道,在他的粉丝眼里她似乎已成了一个不讲人情,冷若冰霜的经纪人。但是只要为着他好,无论他的粉丝怎么误解她,她也能够泰然处之。
粉丝似乎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她们只对陈慕思有着莫大的兴趣。其中一个粉丝还动手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她微带着愠色,但还是忍耐住了。
陈慕思仍旧微笑着,天知道他是如何保持着这种随时随地这种亢奋的状态。
“请让一下好吗?”程姐的声气中捺不住的微微怒气。
“什么玩意啊。真以为自己是陈慕思的女朋友了啊,什么人啊。”她的身后隐隐传来粉丝的谩骂声,极轻微的,但还是传入她的耳畔中。她扬了一扬眉毛,望着陈慕思走远的身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促步跟了上去。
赶到电视台,程姐又将方才的不快暂时遗忘,扫去一脸的阴霾,笑盈盈地同工作人员纷纷打招呼。这么多年以来,她一年总会跟着陈慕思来三四次,电视台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硕果仅存下来的,又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看着那年曾经年轻,神彩飞扬的人也渐渐老去,她自己呢,她将视线扫到眼尾,透过一块竖放的玻璃镜子,映照出她自己的脸,眼窝下那粉也遮不住的浅浅皱纹,略显凌乱的长发,时间久了,半鬈不鬈的,发梢干涸,她将发丝拢了一拢,掳到耳后。
陈慕思走上台,她环抱着胳膊,下颌微低着凝视着台上的他,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慕思好似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仍是那样的英气逼人,这些年来连身材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她舐了舐唇,将身上的线衫往上提了一提,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改变,起码他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已经开始展露男人的味道。她想到以前在论坛上看到他粉丝写他的一篇文章,说他是华丽丽地逆生长了。她眉眼间充满了笑意,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了。
她连走到室外,这才摁了接听键:“喂。”
“妈妈。”女儿稚气的声音传过来。
“妞妞。”她欣悦地叫道。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五岁不到的女儿女乃声女乃气地说道。
“妈妈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你在外婆家要乖乖地听话哦。”她柔声说道。
“好的,妈妈,你要买好吃的给我啊。”妞妞道。
她连连应着,抬起手背拭了拭发濡的眼角。
“程音,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早点回来。“母亲苍老的声悠悠地传过来。
“妈,好的,你在家也要当心。”她含着泪说。
她是家中的独女,自小失去父亲,由母亲抚养着长大。二十五岁那年与同是大学同学的丈夫草草地结了婚,二十八岁又生下妞妞。这一年她的丈夫出轨,两人因此而离婚,妞妞就判给她抚养,她工作时间不稳定,只得将妞妞委托给母亲养着。妞妞不到一岁,就失去了父亲,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从来没有好好地陪伴过她,唯一使她欣慰的是,妞妞从来没有因为她疏于陪伴她而对她冷漠。
想到她的女儿,她仰望着刷着粉白漆的天花板,将眼中的泪收了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