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稚凡毕业后就一直跟着季纹玉,见证了她从一个需要四处派发名片的无名律师一步一步成长为离婚专家的全过程。干劲十足的季纹玉和细致但没有丝毫野心的石稚凡不仅工作上配合默契,还成为要好的朋友。季纹玉曾经当着姚枫林的面对石稚凡说:“在我心里,你比他重要。”“大姐啊,你故意让人怀疑你的性取向吗?……”虽然当时的气氛是适于调侃的,但石稚凡还是觉得这玩笑过了。眼看着姚枫林变了脸,石稚凡赶紧打圆场:“完全不具可比性嘛,一个是工作搭档,一个是生活伴侣。”在石稚凡看来,一心扑到工作上的季纹玉其实确实欠姚枫林太多,他追随她的时间比自己久远多了,却始终被季纹玉放在次要位置,对他,季纹玉的确不及扑在工作上的十分之一热情。
唯一的办法是把电话打到律协去了,石稚凡想。
当律协的工作人员把季纹玉从会议室叫出来,当石稚凡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季纹玉吓了一跳:
“有没有搞错,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啦?”
“大姐啊,领证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讲讲清楚吗?”石稚凡说,“姚枫林快疯啦,你不能这样。”
大概一个月前,姚枫林因为逼婚不成,差点跟季纹玉分手。当时双方闹得很空前,姚枫林不再跟季纹玉联系,季纹玉也就僵着。后来石稚凡再也没听到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消息,她也不敢问季纹玉,以为他们真的分了。今天突然接到姚枫林的电话,石稚凡一方面觉得惊讶,另一方面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十几年的感情啊,说分就分了,会有多可惜。她其实很早就觉察出季纹玉恐婚,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姚枫林也一直试图帮助季纹玉放下戒备,但效果并不明显,两个人谈恋爱没问题,就是不能谈结婚。眼看着季纹玉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始终对单身生活情有独衷,石稚凡觉得这不是个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噢……”季纹玉含糊其辞,“我这有事呢,回头再说。”她挂断了电话。
石稚凡气得呀呀直叫。
“什么事?”一个声音近在耳边。石稚凡转过身去,看到是大老板陈瀑飞,赶紧堆起笑脸。当初正是他无比开明地接受了季纹玉要求带助理一起跳槽过来的要求,才让她有机会停留在无比了解自己的上级身边,在竞争激励的上海安享稳定。而他的大气也为他的事务所网络了一大批精英,使敏光律师事务所成为上海律师界的名牌。
想起自己刚才的的表情一定既暴躁又古怪,石稚凡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当事人的老公扬言要收拾季律师……”石稚凡赶紧扯谎,她暗想,今天真是倒霉,需要不停地编一些唐塞的话来应对每一个人。
律师遭到当事人家属的恐吓在司法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了,陈瀑飞于是说:“还是要小心为好,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跟我讲。那个……季律师人哪?”
“刚刚出去。”石稚凡说得很模糊。
“好,你跟她说,她今天的晚饭时间我预订了,介绍个朋友给她。”陈瀑飞也是刚刚接到对方的委托电话,听起来事情很急。
“是要帮忙打官司吗?”石稚凡问。她不确定季纹玉今天晚上能否从与姚枫林的冲突出解放出来,那样的话,今晚的饭局,季纹玉便不大可能赴约。
“是啊,不然跟律师能谈什么?”老板有很多种,平易近人的、跟各个阶层打成一片的;工作时间像只老虎娱乐时间变成兔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难以接近的……在石稚凡看来,陈瀑飞便是这最后一种,她相信这绝不是他故意摆出来的姿态,而是性格使然,他就是那种随机报号码的语音,再有温度的话被他讲出来都让人听着刻板,更不要说本就有棱有角的话了。但是,他从不讲废话,态度直接,看起来很可靠,至少在石稚凡看来,他是有魅力的。
石稚凡不好再问什么,但因为觉得为难,所以不得不实话实说:“我会跟她讲的,但时间,嗯,说实话很难保证。”
“好吧,那时间由她来定好了,记得提前打电话给我。”陈瀑飞的电话响了,他冲石稚凡摆摆手。
石稚凡看着他转进办公室,直到看不见为止,这才坐下来在记事本上记下这件事,正要整装前往徐汇区法院,桌上的外线响了。
但愿不是姚枫林。她想。
“请问是敏光律师事务所吗?”是个女的,声音很好听。
“对,这里是季纹玉律师的专线,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石稚凡每天都会接到无数这样的电话,尽管季纹玉现在的客户基本上都是像陈瀑飞这样介绍来的,但她从来不拒绝直接找上门的那些索不相识的客户,至少不会让他们感到受到冷落。
“我叫贺佳敏,有一个离婚案想委托季律师来做……标的比较大,希望能跟季律师当面交流一下。”
“这个需要安排时间。”石稚凡已经记下了贺佳敏所述的主要信息,“您的电话方便留下吗?季律师现在不在,等有了具体安排我会立刻通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