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爱巢(2)
从内心来讲,艾刚强不是很赞同马兰花对他和海上婚事的安排。终生大事,办得热闹一点是应该的,但没必要讲排场,他没条件讲排场。
按马兰花的标准,装修房子、买家俱和送彩礼,加起来至少登上四万,手头松一点会达到五六万。
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的工资加夜班补助、节假日补助、下乡和出差补助、办案津贴和有关奖金,全部算起来,一年不过五六千元。这是工资改革后的水平,刚工作那两三年还没这么多,只有三四千元。所以,他工作以来的全部收入不超过三万元。
事实上,这五六年,他干了好几件大事:还清了大学期间所有的贷款和借款,共四千多元(有一部分是二姐四英读大学的费用);爸爸妈妈先后六十大寿,一共花了三千来元;妈妈病危住院花费两千多元;二哥结婚和二姐结婚总共花了近两千。
刚工作那两年,在红土岭派出所,几乎天天下乡,吃百家饭,生活费和人情往来两样加起来一年不过千来元。调入局机关后,将近两百号干警和工人,加上家属总共七八百人,住在机关大院的有六七百,谁家老人大寿或过世、小孩结婚或考上大学、新房进伙、同事结婚生子或逢十大生,等等,红白喜事接连不断,光这一项一年就要七八百上千元,四年就是三四千。
以上几大开支共计一万六七,加上存折两千和大哥借的五千,共二万三四,剩下的空间已经很小了,除了自己衣食等生活费用,逢年过节回家总要买点东西,给妈妈一二百元,算是报答养育之恩。
爸爸从来不收艾刚强的钱,说自己有退休金,不抽烟不打牌,只喝点养生酒,买几本书订几张报,不缺钱。
对于儿女婚事,爸妈一直主张节俭,没有大操大办的理念和习惯。
他知道,就算把马兰花的意见讲给爸妈听,也没有什么作用的。爸妈不但不主张那样办,其实也没有能力那么办。
爸爸一个穷教书匠,多数时候是民办教师,而且下放回家务农十多年,根本没有什么存款的,何况妈妈有心脏病,从三十多岁起就药不离身,哪有钱来给他操办婚事。哥哥姐姐们的婚事都是很简单的。
爸爸六十大寿的时候,他自己当面对爸爸承诺过:“爸爸,妈妈常年有病,靠你那点工资盘大我们五个兄弟姐妹,大家都读到中学毕业,不容易!现在六十岁了,该清闲了,责任田不要做了,给叔叔他们做,只做点自己吃的蔬菜,喂些鸡鸭就可以了。把生活抓好一点,把身体保护好。我大学毕业了,该自己奋斗了,结婚买房一切不要你操心。”
虽然在*南巡讲话后,中国经济加速奔跑,但绿洲这样的偏僻山区小县变化不大。结婚就有套间住的年轻人还很少,大多住的是单位分配的住房,象征性地交点租金。条件好的两间,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一般只有一间,做饭放在走廊上,一个节煤的小炉子,提进提出很方便。这样的小家庭,家俱自然不必多,一个组合衣柜、一张小席梦思、一套桌椅板凳,加锅碗瓢盆电视机。
艾刚强设想的就是这样的小家庭,普普通通的小家庭,和许多同事朋友一样的爱巢。他根本没想到马姨会是那样安排,那完全是上等人的生活!
她家有条件过上等人的生活啊,有三层的小洋楼,马姨在计生局,海上在人民医院,海军在税务所,都是好单位,海叔叔做生意十多年了,大家挣钱,又没什么负担。他们在亲戚朋友同事中间是有脸面的。按我的标准,马姨觉得丢了面子,但从我单位和我的社交圈来看,我的标准是一般水平,不卑不亢。
海上心里还是想把婚礼办得风光一些,但不会公开讲价钱。艾刚强清楚记得,他们一起描绘过未来生活。
海上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鸡棚狗窝,我也跟你一起住。只要你不变心!我相信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过惯了好生活,再跟我过艰苦生活,习惯吗?”艾刚强问。
“从到县剧团开始,我就吃苦了,练功不苦吗?辟叉、倒立、练舞步,哪样不苦?读卫校过集体生活,刚开始不习惯,第二学期就完全适应了。再说,现在又不缺吃少穿,只不过住得差些,总比卫校集体住在一起要好吧?我想没有什么大困难,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也是农村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