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得那日天晴天阴,是寒是署。
商正襟就像被人在油锅里煎,又投进冰河中浸。
千般滋味,非亲身经历不可得知。
风化了的前尘席卷而来,沸反盈天。
她说辗转到了上京生了场大病,好多事都模模糊糊了,想不起他,希望他不会介意。
话中真假他已无暇分辨,她用清澈如山泉的眼淡淡望向他,真假早就失了意义。
他是个外人,仅仅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
如果再死缠烂打的深究,不是很惹人嫌恶?
正襟一张最高超的画师也描摹不出华彩的脸,那一刻黯然无光,墨色的云笼罩周身。
他成了魔,坠入了自我营造的魔障中。
爱情、友情,抑或亲情?
她曾赋予灵魂深处抽丝般的情绪萌动,她破土般捞他出暗黑的过往,只剩下他一个人牢牢记得,她都抛诸脑后,如过期的黄历。
正襟从月上中天直站到晨曦初现,轩窗外晨露闪亮如钻,鸟鸣灵动,翅翼扑打的在枝丫间,一派欣欣向荣的光景。
他不过一粒尘埃,缅怀时连老天也不会应景的给个阴霾陪伴。
对青蚨的感情是复杂的,那是他童年时破云拨雾的霞光。
可也正因如此,他最应当的,该是祝愿他的霞光永久璀璨。
恁般惘然,终是凝结成唇边一点涩然笑意。
他打点行装,临时起意,预备同商队一道前往龟兹国。
传闻那一路的风土人情大大不同天朝,虽不繁荣,但却有苍凉的厚重之感。
只要见过的人,无不心境开阔。
天大地大,无不可容,无有难容。
他也想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胜殊妙景。
随大队出发前,得知青蚨已有身孕的消息。
是路途中孕育的,怪不得听褚云玉说她一路很易疲累。
该说什么好?夫妻俩也忒恩爱了,真受不了。
正襟随商队出发了,行程一月有余时,在边漠小镇遭遇一队匪寇。
若是一般行者,破财便可消灾。
可他们是商队,不把东西全留下是不可能走得掉的,势必要殊死搏斗一番。
这帮匪寇仗着彪悍身形,长久练习的功夫,统一作战计划,对地形的熟悉……
一切都是对方占了上风。
正襟的伙伴忠回为他挡刀而死,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活下来,葬身于异乡的峡谷中。
都说青山埋忠骨,他这样算是什么呢?
眼前尘土飞扬,不久后他也只是一捧黄沙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