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将半本殘书翻了一遍又一遍,是因为这本殘书确实好看,也因为白玫她知道现如今这样的书一定是凌志化了力气弄来的,下一本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从小就爱看书的白玫在田埂休息时,甚至在烧火做饭时,都在试着想象这本残书的开头是什么样的,最后又将是怎样结尾的。白玫今天作出这样的推断,明天又否定了,重新设想。如此这般,这半本殘书愣是让她看出了好几本的效果来。有天,她暗笑,我都快把自己当成高颚了。
等白玫把这本残书翻了十七、八遍以后,已过去将近个把月了。凌志不露面,白玫在心里责怪自己那天没有问清楚,她不确定,凌志是想再弄到书以后送书来时顺便取走这半本破书呢,还是等我去还。正在拿不定主意时,队里放假半天,于是,白玫决定去铁匠铺一趟。有还书作借口,白玫也就不用矜持了。
和女乃女乃说了一声,白玫就出了门。
一路上白玫都在想着凌志见她时会说什么,她就是没想到快到铁匠铺了,却没有听到“叮当、叮当”有节奏的打铁声。她想,凌志这家伙胆子真大,不听劝,又在讲封资修的老故事了。
快走到门口了,也没有看到门口有人,不用说许多人了。既不打铁也不讲故事,两师徒在聊天吧,白玫这样想着,已是到了门口了。
“张伯伯,凌志呢?”白玫问坐在屋里木凳子上捧着水烟筒“叭嗒、叭嗒”抽水烟的老铁匠。
老铁匠一看是白玫,笑了,露出一口残损不齐的牙齿。他说:“是你呀,白玫。凌志生病了。”
“生病了?怪不得上次见他的脸色不太好呢。他在哪里呢?我去看看他。”白玫在心里怪自己,明明凌志来送书时,就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却没有仔细盘问他,想来,那次他就已经不舒服了。
“就在前面不远,看,那座小房子就是。从这里过去,绕到房子南面,有条小路进去。”老铁匠立起来,朝南指指。又说:“你劝劝他,人死如灯灭,活多少年都是命。阎王要人三更死,不敢留命到五更。”
白玫吃了一惊,问:“谁死了?”
“他爹。唉,他爹死了,凌志也象是死了半个,连话也不愿意说,不用说讲故事了。你知道,他有一肚皮的故事。”
“我就去。”白玫说着就往南跑。
老铁匠在背后喊:“谢谢你,劝劝他哦。”
“嗳!”白玫头也不回。
白玫看到那座小房子时,不由得一愣:多么眼熟呀!
小小的房子正中一扇门,两边两个不大的窗户,方方的窗户有四块玻璃,组成一个田字。这房子活象是照着白玫幼儿园时代的蜡笔画造的。只是白玫画的小房子有绿色的小草围绕着,而围绕着眼前这座小房子的绿色,房子背面是翠生生的竹园,房子南面是绿油油的稻田。白玫的图画里,房子前面有鲜花,而眼前的房子前面虽然没有鲜花,色彩、画面却比鲜花更好看,墙头、房顶爬满了南瓜藤、丝瓜藤和一些连白玫也不认识的什么藤。几朵深黄、浅黄的花儿开得正喜心,有一条丝瓜从矮矮的房檐上垂下来,伸手可及。
木门关着。
“里面有人吗?”白玫喊。
传出一阵咳嗽声,没人回答。白玫又喊:“是凌志吗?我是白玫。”
里面一个声音说:“进来吧,推门。”声音是凌志没错,他的声音白玫记得很清楚,那是一种闻之忘俗的男中音,只是今天这声音听起来有点扁。
白玫轻轻一推,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