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零星的殘雪从枯草丛中消失,当软软的微风从淡绿的柳枝条上吹过,春姑娘,她低语:“我来了。”好象只是一夜的工夫,天,蓝了。草,绿了。花,红了。
起初,一切的色彩都是淡淡的。花,娇红。草,女敕绿。天,淡蓝。一眨眼,各种色彩斑斓了,浓墨重彩了。天,湛蓝。草,翠绿。田埂上、河滩边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鹅黄、浅紫、淡粉、深红、宝蓝、纯白、镶边,争妍斗艳,你方开罢我上来。
绿草的清香,野花的芳香,混合着微腥的泥土气息,直让人的梦也香了。大地经过一冬的沉睡,苏醒了。人们经过一冬的瑟缩,舒展了。
淙淙的小河水,从电灌站的蓄水池流向一条条水渠里,流到一块块待耕的稻田里。歇了一冬的水牛,“哞、哞”地叫着,准备在春耕的战场上大显身手。
一垅一垅的麦苗长高了,已看不出垅和沟,成了绿油油的一片。社员们月兑掉了臃肿的棉衣,身穿春装下地。生产队今天种棉花,社员们在麦垅里用种棉钩子拉出浅槽,准备撒棉籽。远远望去,只见一块块鲜艳的红色在快速移动,那是女社员们拉槽热了,纷纷月兑了外衣,露出了鲜红的毛衣。她们时而轻柔、时而高亢的笑声响亮了初醒的大地。
在那个灰色、蓝色、军绿色一统天下的年头,爱美的姑娘都有一件红色的毛衣。为了这件毛衣,她们中有好几个人捉来蚯蚓、剪开、洗净、晒干,拿到药店卖钱,以至于双手都烂了好久。爱惜手的阿芳不靠捉蚯蚓换红毛衣,她卖血,卖两次血正好够一件毛衣。她对人开玩笑说:“我的毛衣最红,因为是用鲜血换来的。”
白玫今天也穿了一件鲜红的毛衣,不过,她的毛衣不是自己挣钱买的,是用离家回乡时妈妈送的毛线打的,所以,在大家各自夸口怎样挣钱买毛衣时,她只能不响了。
凌志又来了,他是来送鲫鱼的。他把鲫鱼放在一个盆里,就问女乃女乃:“白玫出工了?”
“你来晚了一步,玫玫刚出去,你去找她吗?她说过,今天她们组在河南边麦田里种棉花。”女乃女乃告诉凌志。
凌志说:“我去看看她。”
站在隔河的桑树下望过去,几件鲜红的毛衣映入眼帘,凌志一下就认出了白玫。其时,刚好她们撒好了一垅棉籽,站直身子在休息。几乎同时,白玫也看见了凌志,他的旧军衣敞开着,露出里面宝蓝色的毛衣。两人相视一笑,白玫就跑过来了。
凌志说:“我想看看你就走,好久不见你了。”
白玫笑着说:“我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你能认出我来?”
凌志说:“当然,不看别的,就看毛衣的式样,你的就别出心裁。”
“你眼睛那么好?”白玫看看凌志的眼镜。
“人家的毛衣几乎看不到领子,你的,领子那么大,差不多遮住了半个背,我就想,那一定是一顶帽子,现在看清楚了有根拉链,我没有猜错,这个创意不错。”
“算你聪明。领子打大点,装根拉链,不就是领子帽子两用了吗?”白玫说着回头望了一下对岸,说:“快走吧,人家都在看你了,等会儿又该起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