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位地地道道的龙宁农民,与泥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这位高个老头,三岁时双亲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一夜间让他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后来被好心的婶婶抱回家抚养成人。这样的一位农民,却在他出殡的那一天,迎来了村里人无数的哭泣声。
这些哭着哀悼的人们,都站在出殡队伍的路两旁,站立着擦拭着眼泪。这些为我爷爷的离世,而感到惋惜并不停落泪的人群里头,有叫我爷爷经常买上点他销不掉的蔬菜果瓜的菜场小贩;有着挑不动水桶,爷爷见了二话没说,就接过他手中的扁担,帮他挑满整整一大水缸的哮喘病患者老严;还有不会种田,却很能沿街吆喝卖小货儿的孙百货。
那天,披麻戴孝、双手捧着爷爷遗像的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幕所动容震惊。没想到这么一位憨厚朴实,勤劳吃苦,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老头,居然给我留下了这么一笔丰厚的财富。每次我都会久久凝望那一片,被爷爷辛勤耕耘过的土地,这一片让人不断回眸,并且滴满了他老人家汗水的土地。
虽然我曾对我爸不支持我自立门户,出去创业这事感到不满过。甚至觉得他是位狠心的父亲,他并不像我爷爷那样,总给予我无比慈祥的疼爱。不支持也就罢了,还一直在背后给我浇冷水。
我甚至憎恨过他的自私和精明。记得有一次,我忍不住说我爸是个过于精明的人。他倒恶狠狠地反问了我一句:“生意人不精打细算,没有计划,怎么能蓄得住辛苦所挣来的血汗钱。又说,我不骗人,我也不想被别人骗,这有什么不对的。
“不骗人,也不被人骗”。这位打年轻起就一直满中国的跑,做着生意的父亲,居然把他自已的这句话当成了他自已人生的座右铭。这何止是一位商人所言,简直就是圣人思索。我觉得我爸过于虚伪了。人生本就戏一场,只有演得好不好罢了。
但我爸是乡里邻间公认的大孝子,这点倒不曾被人质疑过,我为此对他也敬佩不已。其实,我还是打心眼里佩服我爸的,起码他的很多事情要比我想得明白先……
我爸也算是位生意场上的老手,南征北战几十年。打小就跟着爷爷下河捕鱼,从水面转战岸上之后,又到江苏一带卖起了鱼网和旧衣服,那时他也才二十刚出头。成家之后,又转战广西百色一带,做起了木耳生意,当年就挣下了农村老家公路边的三层小洋楼。这可是件起不得的事,改革开放初期,万元户那可算得是款爷了。
在我弟出世那年,本可以再挣上一间三层小楼回来的。那个年代,按我们乡下人的思想,这两儿子娶媳妇时,做为父亲到时能分给孩子一人一间房,算是很圆满的理想。但该死的台风,却把我爸的这个美丽愿望给刮破了。
本来好几车皮的货,只要火车到站,卸下来就能变成大把大把的钞票。但偏偏广西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泥石流把铁路都给冲垮了。台风过后,木耳香菇运回来时,都已生虫长毛。这一回,我爸连本都没捞回来,还亏去了多年的积蓄。那时,我弟才满月,我爸说,瞧这女圭女圭天天把床尿的湿湿,这回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咋就不旺财哩。
当我弟开始伊伊丫丫学语时,想尿尿了,就对我爸稚女敕地说“我要嘘西,嘘西。”就是要嘘嘘尿尿的意思。我爸仔细听了听,于是着朝西边望了望,于是直奔西部大开发去了。以为这是上天的意思,相信我弟这回准能旺他。
哪知道开发、开发,口号喊得很响亮,西部的路也造了不少条。但我爸西部之征,依然没发上大财,小财倒是不断,但这显然不是他的梦想。
就这样,一直响应着党和国家的号召,我爸坚守西部阵地不后缩,最后把他最好的十年黄金般年华,丢在了尿壶里头去。嘘西,嘘西,梦想再次被嘘稀了。
不过西北十年的打拼,还是让我们家在龙宁市区买上了房子。我爸倒也实现了他一直想要农转非的念头。当时,农转非是很多龙宁富裕起来的农民,心头最大的一个心愿。那意味着,就可以当上城里人了。孩子、孙子们长大后以后,就可以娶上城里的媳妇了。这也是我爸硬要举家从农村,转移到龙宁来的前瞻性想法。
他还把我兄弟俩弄进了大学,虽说都不是名牌的,但也算是知识分子大学生。我爸对我们两兄弟的学业问题,很是上心。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