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前世约了你 白马东风

作者 : 黄成松

我哥在民裕工作的那几年,每次回家都会带来一些当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我听了特别感兴趣,早就想跟着他去看看那地方是什么样子。终于,阳春三月,东风渐起,柳树泛青的时候,我们兄弟俩骑着摩托车,在春天的田野间爬坡上坎,跨桥过河,来到了公鸡山下,来到了民裕。

我们的到来受到了热烈欢迎。那个时候我哥已经调到城里去了,乡亲们看到他回去,特别高兴,热情款待了我们兄弟俩。支书和我哥是好朋友,执意要我们去他家,村民们听说我哥的兄弟非默也是大学生,纷纷来支书家玩。

我哥有一个同事叫傻根的,虽然初中都没有念完就辍学回家了,但学校缺乏老师,村里也把他请去代课去了。我哥指着傻根对我说:

“非默,你不是想了解哈民裕的风景人文么,我就叫傻根带你去四处转转,不过不要走得太远。这几天野菜应该长出来了,顺便去挖点芹菜和贼二根来。”

我哥的很多学生听说老师重游故地,也纷纷跑过来看他们的老师。一大群孩子围在哥哥周围问长问短,个别年纪小的调皮的甚至扑在老师的怀里,坐在老师的膝盖上,我哥笑吟吟的模着孩子们的头,调侃着他们。

支书笑道:

“建东老师是历史以来在民裕工作的老师中最受孩子们和乡亲们欢迎的,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妇孺孩童,都非常尊敬他,喜欢他,他在民裕工作的时候,他的屋子里堆满了乡亲们赠送的腊肉、土豆,各种各样时鲜水果蔬菜。那时候,他是咱们村的宝贝呀,村民们经常轮流着请他吃饭,他不去的话,有些就生气到想哭,我跟着你哥混,吃了不少村民们的好东西呢,哈哈哈。可是他走了,很多人都伤心啊。不过,最伤心的还是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我哥笑道:

“老付你就不要添油加醋的说了,有什么节目,就赶快表演啦。”

支书道:

“建东呀,你一去就是半年,好久没有回民裕了,今天咱们要喝个通宵,反正来了,不喝过三五天,不放你回去。我叫大鹏去叫老刘和半截他们了,半截这会估计在做作业,这个时候太阳软绵绵的,他喜欢在这个时候做作业。”

说罢大笑,笑得很猥琐而神秘。

我听得发懵,傻根却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也是轻佻甚至是有些浪荡。

我哥浅浅一笑,道:

“叫他别做了,收起笔,晚上再做。这么好的天气,不出来会会朋友,做什么作业哦。”

支书文绉绉的道:

“正所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半截喜欢附庸风雅,学学古人。有朋自远方来来,不亦乐乎。只要听到你来了,他最多就会随便做几道题,马上就会来。”

我一脸迷惑,什么“半截”,什么“做作业”,真是神秘。

一会儿,看到一个慵懒的中年人踩着拖鞋一歪一倒的过来了,大老远就喊道:

“建东,来了也不大声招呼,我开车去接你嘛。”

支书道:

“半截,你该不会是埋怨建东影响你作业完不成吧,今天作业做得好不好?”

那人道:

“今天作业本没了,在家看电视,没有做作业。”支书吃吃吃的笑,很多人哈哈哈笑。

搞半天,原来这人叫半截呀。

我哥开始跟他的老朋友们喝酒,我则招呼傻根,还有一大群孩子,上山玩去了。傻根对我说:

“这里有当年土匪留下的碉楼,还有张财主家的老仓库,另外,还有几处农民起义军跟吴三桂激战时留下的古战场,还有红军长征时牺牲在这里的革命烈士墓。碉楼最好玩,也是最远的,在公鸡山下,我们先去那里,顺便可以看看烈士墓。”

我听了一惊,道:

“你们民裕很牛啊,这么多历史古迹。”

“这儿偏僻,很少人来,政府也开发不到这里来。所以很多东西倒是保存得很完好。在明清农民起义军的古战场,经常有当地的人在犁地的时候,翻出生锈的火枪还有银元来呢。”

这些事情我也听我哥说过,他的手里至今好保存有一个民裕的老乡在民裕跑马田劳动时翻出的清廷士兵的八旗徽章,还有一卷古书,是用油纸包着的,在地下埋藏久了,几经岁月的侵蚀,消融成一堆纸坨,但还保持着书本的样子,文字年代已经不可考。

我听傻根说起古战场,就建议先去那里。有个孩子跑到我跟前,怯怯的对我说:

“非默叔叔,我家有马,我回家拉来给你骑。”

我赶忙说道:

“不用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腼腆的道:

“我叫腾麒象,是老师取的名字。”

傻根道:

“这孩子很聪明,刚上学的时候,他家爸爸没有文化,学名仍然还叫他腾猫儿,建东老师说你家喜欢叫女圭女圭动物的名字,我知道你们的深刻寓意,是希望孩子平安清净,不过学名是一辈子的事情,孩子以后还要出门,这不太雅。这样吧,这孩子的名字我帮他从新取一个,就把猫儿改成麒象吧。麒者,麒麟也,珍稀动物;象者,大象也,取高大磊落的意思。这也是动物的名字,但比猫儿还听多啦。”

疼猫儿的爹爹听了这有文化的名字,高兴得要死。

叫腾麒象的小孩子又道:

“建东老师也骑过我们家的大白马呢,大白马很乖的。”

其他孩子也附和着说。

傻根对孩子们道:

“你们快回家去把牛马都牵出来,不要自顾玩,让牲口在家里饿肚子。都把牲口赶去古战场吃草,我跟你们的非默叔叔先走一步,你们在后面跟着。”孩子们如风般散去。

我则和傻根先奔古战场而去。

在路上遇到几个乡村姑娘,很害羞似的却又很好奇的看着我们。傻根对一个面目极为清秀,腰肢挺拔的姑娘道:

“素娥,建东来民裕啦,在支书家喝酒呢,你不去看看。”

叫素娥的姑娘用清脆的嗓子道:

“他喝他的酒,来不来和我有什么相干的。”

傻根道:

“别装了,经常向我打听人家建东什么时候来,现在人家真来了,又不敢去看啦,嘿嘿。”

我觉得这二人对话很有趣,忍不住插了一句,道:

“你们说我哥坏话,不怕他兄弟听见么。”

叫素娥的姑娘脸上一片红晕,羞涩的道:

“建东是你哥,你们兄弟俩蛮像的啊。”

我故意说道:

“兄弟嘛,哪有不像的道理。”

傻根道:

“他是建东的兄弟非默,这回跟着建东来玩,是要来看看咱们民裕的风景名胜呢。我是准备带他去看看古战场。你们没有事情的话,也跟着去呀。”傻根像女孩们招呼到。

一个女孩很小声的道:

“那有什么可以看的哦,几片野草地,一些土墙,几个烂石头,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傻根故作深沉的道:

“没文化真可怕。这看头可大了。土墙就是历史,石头就是文化。你呀,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嘛。非默是文化人,你不怕丢脸么。”

女孩道:

“人家是城里人,书读得多,我们乡下人就只知道花果豆荚,就你死傻根话儿多。”

我看了女孩一眼,眼睛很大,也很亮,清澈如水,脸涨得通红。

我赶忙打圆场道:

“说哪里话,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农村孩子,大家一起去玩啊。”

不一会儿,腾麒象牵过来一匹大白马,健壮高大,英姿飒爽,我一看顿生喜爱之情。只见腾麒象抓住白马的鬃毛,温柔的抚模着白马的耳朵道:

“小白儿,让非默叔叔骑你去跑马田吃草,要听叔叔的话呀。”

白马潇洒的甩甩耳朵。傻根却狐疑的问我:

“非默,你会不会骑马的呀。”

我小时候去过盐井老家阿扎屯,那里的交通工具就是骡马,我在那里骑过马的,胸有成竹的说道:

“骑过的,而且技术还可以,嘿嘿。不过今天是来看风景,走路去算了。”

傻根道:

“走路有点远,腾麒象都拉马来了,不如就骑马过去吧,可以慢慢悠悠的走过去的。”

好久没有骑马了,这大白马干净可爱,我非常喜欢,有意亲近,接过腾麒象的马缰子,一歪身,上了马。听见一个女孩惊讶地叫道:

“呀,看上去文绉绉的,还以为你是吹牛,居然也会骑马,你还真神呀。”

我自豪地暗暗发笑。在三月晴朗的艳阳下,在柔柔的凉凉的东风里,我策马奔腾,一路向跑马田驰骋而去。身后是孩子们兴奋的呐喊和姑娘们的一阵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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