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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夏天,在焦躁的等待中过去了,第一场凉爽的秋雨洒落在临河地面。
珍珠把儿子送上了火车,挥泪跟儿子告别。目送着火车离开车站渐渐远去,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抽去了一根筋似的,突感浑身疏软;又仿佛被捆住的身子突然松了绑,身心顿感轻松了许多。
大牛不等妻子转身就走出站台,回到自己车子里。
珍珠钻进车,对他说:“我要去看看三姨,你去不去?”
大牛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空,我还要赶回工地去。”
珍珠说:“那好,你把我拉到中心花园放下就行……”
车子启动,向城中心驶去。二人无话,各想各的心思,就像的士里坐着的乘客和司机。
表面上看,他们还是一对夫妻,还像一对夫妻,只是不苟言笑罢了。可实际上,夫妻二人早已貌合神离,形同陌路人,躺在床上同床异梦,坐在车里同车异梦。
二人在中心花园转盘处分手。
大牛开着车继续前行,汇入车流之中。珍珠在街上徜徉,然后进了一家超市。出来时,她手上提了一盒“蜂王浆”和几斤苹果。
走进三姨家,屋里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珍珠叫了一声“姨”,出来迎接她的却是姨夫方若愚。
“哦,珍珍来啦!”方若愚手里着一个碗,从老伴房间走出来,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珍珠。
珍珠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怜爱的疼痛。
眼前的方若愚,比两个月前见到的姨夫简直判若两人!人瘦了一圈,头发全白了,那对深邃有神的眼睛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郁。
“姨夫……”她叫了一声,真想扑过去拥抱他,亲吻他,抚模他瘦弱的身躯……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她不能授人以柄,让方若愚觉得自己轻浮。“你……你好像瘦了许多啊!”她说。
方若愚微笑着用手模了模自己的脸,说:“是吗?大概是因为最近有点忙吧……”
珍珠放下东西,问:“我姨呢,她还好么?”
“刚才喝了药,这不在床上靠着么。”方若愚说,“进去看看吧,她也老念叨着你呢。”
珍珠走进三姨的房间,三姨正要下床。看上去,她精神还好,只是瘦削了许多,脸色也黑了一些。
“姨,您好些么?”珍珠快步走过去搀扶着她,“您这是……”
三姨笑呵呵地说:“没事,我上个厕所。”
珍珠说:“我扶您去。”
三姨仍然笑微微地说:“不用扶。我还没有病到走不动的时候哩……哎,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呢?”
“今天把优优送走了。”珍珠说,“姨,我以后天天有空,就让我来服侍您吧!”
三姨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好哇!我还真想请个人来帮忙呢。这些日子,可把你姨夫累坏了啊!买药、熬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珍珠搀着三姨进了厕所,出来站在门口,仍然听着三姨在里面唠叨,说自己既然得了绝症又不赶快绝,还得拖累活人受罪。“闻闻这一屋子的中草药味,别说好人受不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难闻,真正是造孽啊……”
珍珠说:“姨啊,瞧您说的!没听人说过‘药香’么?这有什么难闻的呢?姨,不骗你,我还就喜欢闻这种气味呢……药香、药香,还真是香啊!”
三姨提着裤子从厕所里出来,温存地笑道:“就你会说话!怕我不用你是不是?那就丑话说在前头,服侍我可以,工钱呢,我可是不给的哟!”
珍珠笑了,说:“姨真会开玩笑!你真给我工钱,我也不敢要啊……”
方若愚听说珍珠要留下来帮他照顾老伴,打心眼里高兴。自己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一天忙活下来,体力确实有些不支,脑袋瓜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如果能有一个人帮帮忙,肯定要轻松不少。珍珠主动提出过来帮忙,他当然求之不得。他既兴奋又有些紧张。他喜欢跟她在一起,喜欢跟她说话,更喜欢看着她笑。然而又担心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