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脚踝处如附上了重重的铅,心也一样,并不会有丝毫的轻松。好沉重,好压抑。走向那扇铁锈斑驳弄堂的院门,这几步路尽象天堂与地狱般遥远难迈。恍然间,光阴失了颜色,横陈在面前的会是一段尘外时光么,陌生的令她心悸莫名。
欣儿木愣愣地回望了一眼郑汉良,原以为一切自己可以面对,却不想此时尽起了求援的意思。如果这空落落的手中熟悉的温度还在,那么前面即使是陡壁巉崖,一样会随你而往。
寂寞的灰色丛生成满地的荆棘,每走一步,都带着受伤的疼痛。
那一瞥而过的茫然眼神让郑汉良心疼,正当他拉车门之时,欣儿的身影已经滑进弄堂,并合上了铁门。
郑汉良放弃下车的想法,他必定是不想看到欣儿面前老人时那一幕伤心。
明知道欣儿不可能顺利过关,郑汉良还是认真地为她祈福吧。谁知道会发生那场车祸,将一个无端的罪名扣在一个小女子身上。偏偏她又是一个有情有义纯纯女子,一直都在谨守着善良的本质,不然也不会徒增这个烦恼。赎得什么罪呢?她又有什么错?如果知道那个车祸等在那里,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心爱的男人只为吃那顿饭而硬闯鬼门关的,不是吗?一个无论如何想逃避罪责,也做不到沉睡两年。如果不是爱之切切,何至于为他心伤欲死。即使复生之后,那四裂的伤口也无从愈合。
门并没有上锁,半掩,露出的那条门缝黑得让欣儿心慌的厉害,象无底的深渊。
轻轻抬手,犹豫地敲门,声音很轻,轻轻的,象怕惊醒了四面潜伏的伥鬼与她理论尘世那个错。欣儿又抿了一下唇,她此时就想跪下,伏地求饶。
屋内,终于传出一个沧桑的声音,“是谁呀?”
没有等欣儿回答,听到屋内更深的一间屋子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人吗?哦,你别动,我去看看。”接着,脚步声传来。
咝,欣儿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欣儿使劲地想,不等她想到时,整扇全被拉开,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脸上的笑因看到欣儿那一刻全然僵住。而欣儿也因为看到这个妇人而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傻傻地张着嘴巴。
站在欣儿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林美芬,秦芳的妈妈。因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会在这个地方相遇,所以才如些吃惊。
欣儿嗫嚅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台词好,好不容易出口,还结巴了,“妈,妈妈,是您?”以前欣儿就是这么叫她的,与秦芳在这个女人面前争宠来着的。没想到几年过去,再度相见,尽然如此的窘。
林美芬突然见到欣儿,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调整出一个合适的情绪面对这个与她女儿抢一个男人的欣儿了。她曾经那么地心疼这个女孩,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而她怎么就做过那么多让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出格的事,最终又与秦芳为敌。最后间接地造成好好一个江华命丧黄泉。秦芳说欣儿是扫帚星临凡,将江华给克死的。
林美芬细想过,人不可貌相,欣儿这个女孩确实不正常。
门开了,林美芬与来人不言语,屋内江华的妈妈杜玉兰走到门前,“是谁呀?”
林美芬让出位置,欣儿的面前闪现老人一头苍苍白发,那白色的发,刺得欣儿眼都睁不开。老人满脸化不开的愁结。两年,她竟然老了许多许多。
欣儿跪下,“妈妈,我是欣儿,是您的儿媳妇。我来看您了。”
“哈——,凶手,你是凶手,你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老人突然情绪波动起来,伸手扯乱欣儿的头发。张开的手指向欣儿的脸上乱抓。林美芬拉着杜玉兰的手。“姐姐,你别太激动了,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林美芬又冲着欣儿说:“你不该来,走吧,孩子。”
欣儿哭着说:“妈妈,我知道您不会原谅我,但不管您怎样对我,我都是您的媳妇,您的女儿。您想怎么教训都是应该的,欣儿绝不怨您。我很抱歉,江华的死,我的确有责任。如果不是遇到我,他现在肯定好好的。但是,如果妈妈您让我以死谢罪的话——,”稍稍地迟疑一下,“我愿意。”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你这个丧门星。我多好的孩子,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他才三十岁呀,你怎么忍心害死他呢?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我的原谅,我也永远不想看到你。”杜玉兰抛出一串狠话,哪一个字不如锋利的刀子一样,扎得欣儿满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