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妃既将话说得如此直白,我也不好否认自己那点子猜疑,“是我唐突,还望宣王妃不要介意。”
“太子妃不必道歉。”宣王妃大度的笑了笑,道,“如今局势愈加复杂,你会有猜忌之心,也是在所难免。只是,我还是想为自家王爷说句话,他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单这一点,已是别的皇子不能相比;更何况,皇兄对我们一向照顾有加,我家王爷又怎会伤害自己的兄长。”
其实她潜藏的意思,我已经听出来了。现下天华已是个烂摊子,谁都不愿接手,又怎会主动寻求。
“宣王妃说得有道理,是我多心了。”我再次看向她身后的小顺,“对了,我还有些话要问小顺,不知宣王妃……”
不待我说完,宣王妃对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去把小顺叫过来。”
“多谢。”
她淡然一笑,坦然受下我的感谢,识趣地领着其余随从离开此处。
小顺像从前那样低眉顺目,“太子妃。”
我点头,低声嘱咐他跟着我,便领着他缓步向御花园行去。
打发走其他人,单留下春桃在侧,我在御花园内寻了根石凳坐下,将小顺打量半晌,“在孟盛手里可有吃苦头?”
小顺恭敬答道:“劳太子妃挂心。奴婢不曾吃苦,只受了些许闲气。所幸,很快就被宣王殿下带出乾元宫。”
“哦。”我随口应了声,踌躇着该如何询问,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小顺,我与太子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那么,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从前是宣王府的人吗?”
小顺沉默许久也不回答,我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我忽然觉得冷。从未想过要防备的人,原来也在偷偷算计。正想着,能不能说服小顺倒戈,替我探听宣王的动向和他的真实意图,忽听小顺低声道,“太子妃,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我明知故问。
小顺顿了顿,随即正色道:“奴婢的来处,太子殿下一早就知道。”
太子知道!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什么意思?”
如果太子一早便知晓此事,却仍然将小顺留在东宫,还给予他信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顺早已背弃宣王,成了太子的心月复。
“太子妃,宣王殿下没有坏心,您实在没有必要防他。”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小顺,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点没弄明白,“你是要跟我打哑谜吗?”
“太子妃何不问问太子殿下这其中的因由。”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其实,太子殿下并不想让您牵扯到这些麻烦事里。太子殿下想让您过得平静,所以很多事,他并没有告诉您。”
“你是说,太子殿下有很多事都瞒着我?”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子瞒着我的那些事,究竟是些什么事?真的是他想让我过得平静,还是……还是根本就把我看成袁家的耳目?
“是小顺多嘴了。”
许是看出我脸上的不快,小顺赶紧道。
我摇头,试图将所有的猜疑都抛诸脑后。太子待我情深似海,我怎么能够怀疑他!
“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了,你去罢。”我挥手道。
“是。”小顺躬身后退。
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忽然又想起方才在坤翊宫内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出声道:“小顺。”
随着我的话语出口,小顺停下脚步。
“东云的事……我很抱歉。”
我曾经答应过要想办法救东云,却没有做到。
“太子妃,您这是要折煞奴婢吗?那是她的命。”小顺的声音听得出有极力压抑的难过,“人各有命。太子妃您是好人,也是生来的贵命;东云,她命该如此,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待小顺退下,我还在原处呆坐,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询问太子,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姐——”我身旁一个声音幽幽唤道。
我发散的思绪瞬间收回,侧头看向春桃,“干什么?”
“您在想什么,我叫了您好几声,您也没理我。”
“有事?”
春桃满面幽怨,“我说,如果哪天我也让那帮死太监看上了,您会不会救我?”
“你?”原来这丫头在纠结这个,心下不禁好笑,“就你那脾气,谁会看上你?”
“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春桃道,“您会救我吧?”
“我干嘛要救你,你在我旁边聒噪得紧,我巴不得把你送出去呢。”
“小姐,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真的!”
眼见春桃急得快哭出来了,我知道她现在是真的没心情玩笑,站起身来像往常那样刮了刮她的鼻子,“誰敢?放心吧,你跟别的宫女不一样,你是从袁家来的。所谓投鼠忌器,他们不敢的。”
“真的?”
“你不信。那这样好了,我现在就给你找户好人家,把你嫁出去,就不用担心了。”
“都说别开玩笑了。”
我还要继续逗她,身后一个声音平平道:“见过太子妃。”
我忙转过身,点头道:“道长怎会在此?”
来人正是穆枫,穆天师。
穆枫笑起来很是好看,“来御花园内找几样花草,不想会碰上太子妃。”
“怎么,难道你们炼制仙药还需要花草?”我奇道。
“不是。”穆枫笑着摇头,“是贫道喜欢在住处放些花草。”
“道长好兴致。”我点头道。
穆枫很无礼的盯着我看了会儿,道:“贫道有些话想跟太子妃讲。”
我示意春桃离开,“道长但讲无妨。”
穆枫却许久没有开口,似乎在思量该怎么说。半晌后,方出言道:“太子妃当提醒太子殿下,当心宣王殿下。”
又是宣王!方才宣王妃保证宣王并无异心,小顺也说是我想错了,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要我提防他,这……
“道长何出此言?”
“贫道先前听过宣王殿下劝解陛下,说,袁家与郭公公互相掣肘、互相牵制,若动了其中一家,必导致另一家独大,对天华绝非好事。”
“你说这些,是宣王的见解?”
我就说,父皇怎会如此精明。原来其中另有文章。
穆枫点点头,“是。宣王殿下有如此见解,可见,他对朝局自有想法;若他有了不臣之心,只怕太子殿下未必是他对手……”
“道长过于武断了吧。”听他贬低太子,我心中有些不服,“也未见得太子就不是他的对手。”
“是,贫道失言,还望太子妃海涵。”
“道长,这种事一定会避人谈论,道长如何得知?该不会父皇信任你,信任到连朝政也不加避讳吧?”
就算父皇糊涂至此,相信宣王也不会让旁人在场,那么他如何知晓谈话内容,以及此次提醒的目的,都让人心生疑虑。
想是没料到我的提问,穆枫看了我许久,方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真的不希望太子殿下地位不稳。”
说完,既不等我回话,也不行礼,径直转身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花影中望着他的背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