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怀,建议你去那边照照镜子。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挺可怜的,像是一只久饿的狼。”
“知道就好!我就是一只久饿的狼!明明一天得吃三顿饭,你非让我三天吃一顿,一个星期下来,只允许我两次去开你的门。这是怎样非人…哦…不…非狼的政策!”肋
“这睡衣怎么回事呀,不会是你表妹的吧?我可没有穿别人睡衣的习惯!”
“那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容忍我老婆穿别人的睡衣呢?放心!三天前我在县城买的,已经严格清洗了。”
“是了,你算定我有这么一个送羊如狼口的环节。”
“那是自然!来,吃点东西!这可是我琢磨了半天,精心为你打造的,都是你爱吃的。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咱俩已经三日不见了,整整九个秋了!喂,你想过我没有?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还真想过!”我玩皮地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想啊,是什么时候想过你的呢?对了,昨天你那姓张的歌迷,好像比较落寞,我当时就想,要是赵若怀在,和她调**什么的,说不定情绪就能好点……”
“好啊!你敢不老实?”说着就伸手来抱我。
我连忙讨饶说:“别打扰我吃饭!你仁慈一点,先让羊吃一顿饱饭!”又说:“对了,柳咏那妈,你不想问问她的情况吗?这要搁旧社会,你得叫他一声二姨娘。”镬
“这要搁旧社会,她得规规矩矩叫我大少爷!贾政那赵姨娘,看见贾宝玉是个什么表情?你再看看我,堂堂大少爷!我竟然要给一个小姨娘让道,躲到这地方来了!反了她了!不过说实话,我还真不是为了躲她,她是谁呀?我给她让道?笑话!不瞒你说,之所以听你的安排,就是为了今天,为了等你送羊如狼口!”说着说着脸上的激昂之情就消解了,代之以深情与严肃:“亲爱的!今天这整幢房子,就你我两人。而且这里远离云岫,远离孙思,远离所有所有的人,这整个世界,如今在赵若怀的眼中,就只剩下你我。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你理解我的感受吗?”
“理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平静地回答着,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捉弄和自嘲。“一位哲人说过:‘世界上最珍贵的情,怕是偷来的吧?’从赵若怀今天的表现看来,他这句话说得十分有理!”
说着把和柳咏妈见面的情况有所选择地给他汇报了一下。
“依你看来,这女人还过得去吗?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赵若怀问。
“高高在上、派头十足、着装考究、举止还算优雅。眉宇间三分自命不凡,三分盛气凌人,还有二分狡诈,二分凶悍。至于五官长相,实在不足称道,和你妈陈春梅同志,没法相比。这也许就是柳咏在相貌上要比你逊那么一筹的原因了。柳源本来挺俊的一人,柳咏那相貌,生生被她妈给综合了,扯了后腿了。这就和先前桑榆中学孟君那班级,年年都扯你的平均分有点雷同。”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何方神圣呢?姓柳的狼心狗肺地抛弃我们,看来也没讨到什么好!”赵若怀恨恨地说。
“所以呀!就凭柳咏妈眉宇间那二分挥之不去的凶悍,我可以断定,柳源生活得并不容易。柳咏妈为了诓我对话下去,脸上一直保留着笑容,但就是在那笑容里,那凶悍依然是存在的。你想啊,就这样一个女人,加上她家显赫的家世,加上柳咏还凑合的相貌,在她眼里,她的儿子得有多宝贝?她本来是不高兴接纳我的,又因为爱儿子,经不住儿子天长日久地苦劝。这才勉强答应接受我,并愿意帮我调动。在她那里,她认为自己已经受了很大委屈,做了很大让步。而我傅心仪,居然不识好歹,不给面子。我居然不要柳咏,这也太岂有此理了!她能不恨得我咬牙吗?能不想着打击报复吗?我现在去给她说,你家世显赫怎么啦,我就是看不起你儿子!那不是没事找抽吗?所以只能‘道家’一点,以退为进。为了投她所好,我违心地宣扬了那门第观念。这样一来,柳咏和他妈的面子是保住了。只是柳咏那里,那桩政治婚姻,可能就没什么更改了。所以,此举客观上加深了我对柳咏的罪孽。”
赵若怀把今晚的卧室设在桑榆中学时期,赵姨妈为他留置的那房间。今天这个房间被他收拾得纤尘不染,布置得温馨浪漫。姨父家的电视机,被他搬到了这房间,而且,他竟然把我们年前买的那录像机也给搬了来。我讽刺说:“妈妈的,这三天给自己侍候得不错。喂,你过不过分呀?离开那么三五天,居然把录像机都搬走了。孙思没意见吗?陈忆没意见吗?小唐、小向他们都没意见吗?”
“打住!打住!小唐凭什么有意见?他谁呀?说到这里来了,我得给你提提醒:那个小唐,你对他别太客气了,我看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经常弄得要讽刺我、排挤我似的。”
“算了,别说这些!小唐是大套点,咱看孙思的面子。他对孙思挺忠心的。看孙思那样子,也比较看重他。小唐可能也就仗着这点,比其他人是要气粗一些。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就惯吧!还有那个小魏。我看这人一点都不省油,见风使舵的!鬼机灵!你还把她夸得一朵花似的。我现在都后悔让她去咖啡馆领事了。”
“喂,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用人不疑呀!小魏是灵巧一点,难道果真是风流灵巧遭人怨?”
“还风流灵巧遭人怨!她配得上这句话吗?我给你说,那个小魏,不简单啦,我总觉得,她有诱惑孙思的嫌疑。”
“真的?”我立时来了精神:“那孙思呢,有反应没有?”
“孙思那个榆木疙瘩!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就是不来气儿!”
“是哦,就抗勾的能力来说,你们三人,肯定是孙思要强点,换了是你赵若怀,那一定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我是那样的吗?”赵若怀瞪瞪眼,反驳说:“你还常常夸小魏纯洁,耿直。我看这店里上上下下的,就你纯洁!耿直!换句话说,就你傻!你表面上算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很傻!你知不知道,姓傅的?算了算了,今天什么时候,哪有时间说这些人。来!上来!明天不用早起,先躺着说会儿话,再看会儿录像。”
床上用品,全都是刚刚换上的,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他拥着我,动情地说:“亲爱的,还记得去年你生日,我送你的那些玫瑰吗?我辛辛苦苦种了,结果它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眼前的这些玫瑰,仍是我亲手种的,今天晚上,它们总算派上了用场。”
“当晚我喝多了酒,第二天早晨,从乡政府接电话回去,才发现那些玫瑰,当时根本没功夫分析它的由来,后来我在姨妈家的菜地里,看到些蛛丝马迹,才明白过来。”
“心仪,一年多前,秦为给你下了药的那个晚上,我和陈忆在这里,喝了一整夜的酒。那个时候,我虽然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加油说:我一定会成功的。但我是真不敢想像,一年之后的今天,我们是这种状况。人生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心仪,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我爱上你了吗?谁说的?”
“严肃点!必须回答!”
“我想想:最早应该追溯到在伙食团餐桌上,你大谈柏拉图黑格尔的时候。所以,基本算是一见倾心。”
“好啊!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多时间。”
“我后悔了,应该再把你煎熬个三五年。”
“这话是你说的?你既然这么不客气,那就甭怪我手下无情了。今天晚上,我就煎熬你三五个小时就够了!”
“那依你看,我还有没有月兑逃的机会?”
“逃?省省吧!三步之内,必然追回来,然后酷刑侍候。”
“怕你似的?谁怕谁呀?”
“不怕是吧?真不怕?别讨饶!喂,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看着你的时候,常常看着看着,下面就起了反应。不信你看看。”醉人的神情,醉人的语气,说得我身体早起了反应。每当这种时候,我只能惯例避开眼睛。而他呢,他是惯例地扭过我的头去,让我求避不能。
“咱们现在正经历着的这个恋爱阶段,叫如胶似膝。这个阶段的特点呢,就是总是感觉飘飘然的,喝过半斤酒的微醉状态,稍稍有那么一点虚幻,恰到好处的虚幻,天地万物似乎都虚幻了。因为虚幻,所以总是感觉天蓝蓝、水清清,大自然都跟着美丽了!这是最近几天我总结出的。如今在赵若怀眼中,这天底下,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想到你,我身体就要起反应。你呢,亲爱的,你是不是这样?”
那一刻,我全身的敏感神经都一起触动了,身体由上到下,一阵一阵地过电。以致于难以自持。但是不想说话,不能说话,我寻思有些感情,有些感觉,它不应该是由语言表达,它应该是通过表情、通过肢体语言进行传达的。我伸手模模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下巴,同时将迄今为止,我对于爱情的所有理解,融会贯通了,通过眼神传递给了他。赵若怀果然识货,这眼神立即点燃了他。让他迫不及待,忍无可忍。他辛辛苦苦搬了那录像机来,原想通过录像助燃,通过录像造势,哪知根本没派上用场。
于是,屋外是哗哗的雨声。屋内,颠狂状态的赵若怀,正使出浑身解数,多方位、多角度地征服他心爱的女人。力图把发生在动物异性之间的那身体对冲,那生命,演绎发挥到极致。那过程引发出的动物本能,根本不是人的意志所能够掌控的,所能够克制的。于是,两人都动物本能地嚎叫着。到后来,两种叫声汇合成一片,响彻整个房间,听上去是那样的勾魂摄魄。就这样,持续达半小时之久的第一回合算是结束了。但是对今晚的赵若怀,这最多算是个中场休息,他没打算就这样罢手。他斜靠在床头上,用惊喜、怪异的神色研究我。而后说:“喂,就你刚才那叫声,要不是经过大雨的掩盖,我敢说连旁边的乡政府都能听见,人家一定会以为是野猫叫春。”
“去你的!都怪你,没想到你这么坏。到哪儿去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来我想让你看看录像,学得妖冶一点,没想到根本用不上。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我看到魔鬼状态的傅心仪。”
“你才魔鬼!你就是一恶魔。被你欺负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让人出声呀?我给你说,那不是我的叫声,那声音与自我无关,全是本我的意思。我只对自我负责。”
“行!你只对‘自我’负责。你那‘本我’,由我负责。我喜欢你的‘自我’,但是现在,我更喜欢‘本我’的你。叫吧叫吧,我喜欢!”
“就你那大喊大叫的德性,跟狼嚎差不多,还敢非议我?”
“是吗?那我就让你再听听!你再仔细鉴别一下。**一刻值千金,来吧…”
一夜的大雨,一夜的折腾,早上睁开眼时,已经十点过了,赵若怀兀自熟睡着,一只手兀自搂着我,所以不敢就动。听听外面,听到阵阵鸟鸣,间或地也有风声,雨好像是暂停了。经历这么一整夜的风雨,赵姨妈家后园的桃李,一定十分狼狈了吧?这才切实感受到孟浩然那《春晓》,那是真正的平中见奇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桃李已过了花期,所以昨晚这风,涉及到的已经不再是花落知多少了,而很有可能是果落知多少了。可怜这孟夫子,居然是死于饮食。史书陈说为“浪情宴谑,食鲜疾动”而死。孟浩然当时有病在身,郎中嘱咐了不可吃鱼鲜。恰逢王昌龄来访,宴席上,孟浩然一时忘情,吃了汉江中的查头鳊。浩然兄竟这样去了!可见生命真的很脆弱,人生真的很短暂。花期就更短暂了!难怪林黛玉见落红而大发感叹:“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