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自动开了,郑焱走进去站在门旁垂首轻声说道:“张总,您找我?”见室内没有回应,便慢慢抬起头四下张望,不见晓兰的人影,看到休息室的门半掩着,想必人在其中,就没再言语,垂首静候。
好一会儿,晓兰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望着郑焱柔声说道:“焱子,浴池里的水已经给你调好了,进去泡一下,我要的外卖就要到了,等你泡完了一块儿吃。”
郑焱听了顿感一股暖流在周身流动,而深埋在心底的愧疚也在慢慢上涌。他深知姑娘深深地爱着、苦苦地等着自己,而自己对她的爱也与日俱增。然而越是爱她,就越觉得不能委屈了她;更何况自己的身世如此扑朔迷离,她的家人知道了能接受吗?如果她和家人之间有了纷争,岂不贻害无穷?倒不如借此机会斩断情丝,忍一时之痛还她终身幸福。想到这里,郑焱冷漠地说:“谢谢张总,今晚我和朋友有个约会,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郑焱的话,使得晓兰仿佛一下掉进了冰窟之中,姑娘一阵颤栗,摇摇欲倒。
郑焱见了,心如刀割,本能使他跨前一步,欲过去搀扶,但理智最终使他停住脚步,冷眼噤声。
晓兰极力稳定心神,强压怨愤,凄然一笑道:“焱子,我不相信晓兰三年的情火不能烘热你那颗冰冷的心;我不相信世上还有哪位姑娘能比晓兰这般钟情执着与宽怀;我不相信愿剖心示君的晓兰,竟然得不到焱子内心的只言片语;我不相信一向忠孝仁义、为人称颂的君子,一夜间会变成背信弃义、冷酷无情的小人,我不相信呀焱子,我不相信……”张晓兰说着昏倒在地。
郑焱强压内心的激动,伸手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他没有上前施救,掏出手机拨通了玛瑞的电话:“玛瑞,请你到张总办公室来,快救救她,快,要快!”说完担心地望向晓兰。
玛瑞在门外敲着门:“郑焱,快开门,老板台上的绿色按钮。”
郑焱闻听急忙走过去,找到按钮摁了一下。
门开了,玛瑞进来一眼望见地上的晓兰,急忙跑过去抱起来,好一通拍打和呼唤。晓兰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玛瑞抱着自己,而郑焱依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姑娘绝望了,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又慢慢合上了。
看到晓兰苏醒过来,郑焱悬着的心落了地,却依然冷漠地说:“张总,您要保重,我该走了。”
晓兰闻听猛地睁开眼睛,怒不可遏,推开玛瑞,站起身走过来,抬手抡向郑焱的脸,却又停在了半空,姑娘分明看到郑焱脸上那红红的五指印痕,她明白了,身心一阵颤栗,慢慢放下手幽幽说道:“焱子,你不是想请假出去散心吗?好吧,我答应你,给你无限的假期,直到你归来;如果你想辞职,现在就可以写个报告,我会批的,兰兰不再有所奢求,只望焱子能够开心幸福。”
郑焱的身心都在急剧地颤抖,他不敢看晓兰,径直走到老板台前,拿起纸笔略作思考,写下几行字,而后放下笔走到晓兰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颤声说道:“谢谢张总,您请保重,郑焱……告辞了。”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晓兰再次昏倒在地,在玛瑞的大声呼唤下,方才悠悠醒来。姑娘抬头望了一眼门口,轻呼一声:“焱子——”禁不住悲泪横流。
第二天中午,张晓兰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郑焱昨天写下的几行字,一遍遍的读着,从昨晚至今她都百思不得其解。原来郑焱匆忙之中写下了一首诗:
谢尽繁花万木欣,
辞雪迎霜本时轮;
晓霞片采如君臆,
兰香依旧萦吾心。
张晓兰虽然自幼会讲中文,但对诗词可谓一窍不通,对郑焱这不合乎规格的辞呈,姑娘心存一丝希望,她在想着找人解开这字间之谜。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看了看监视屏,见是韩风,忙点下按钮将门打开。
韩风走了进来:“张总,您好。”。
“噢,韩经理,你怎么突然降临,有什么事吗?请过来坐。”张晓兰站起身来说道。
韩风走过去在晓兰对面坐了下来:“公司的员工久不见郑焱回归,都为他担心,委托我前来探望,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联名写信,让我转交与您,求您将郑焱归还给他们。”韩风说着将一封信递了过去,“冯刚玉市长也托我捎话给您,浩瀚茂源不能没有郑焱,河源也需要郑焱。”
“韩姐,”张晓兰一声轻唤,泪水夺眶而出,竟然哽咽难言。
“啊,张总,发生什么事了?”韩风惊疑地站了起来。
好一会儿,张晓兰才控制住自己,悲声说道:“焱子他抛弃了公司,抛弃了我,丢下辞呈,已于昨日离开了。”
“啊,这怎么可能!郑焱他对公司对您都无限忠诚与热爱,他描绘的茂源公司美好蓝图还远未实现,怎么会离开呢?我不相信,绝不相信!”
张晓兰拿起郑焱写的诗递给韩风:“这是他走时写下的辞呈,我搞不懂,你看看吧。”
韩风接过来,见是一首七绝,说道:“这哪是辞呈,分明是一首诗吗,这人搞什么鬼?”说着认真地读起来。
张晓兰望着韩风的脸,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希望能从中获得诗的含义。
韩风读着诗,在屋里来回走着,她虽然明白了诗意,可弄不懂郑焱为什么会放弃他热衷的事业,深爱的姑娘而选择离开。
张晓兰看着韩风那紧锁的眉头,不由眼泪再垂。
“张总,”韩风在晓兰面前站定,“郑焱写的是一首藏头诗,您看——”说着将纸放到晓兰的面前,“将四句的开头四个字连起来就是‘谢辞晓兰’,分明是向您辞行的,可诗的后两句却隐含着对您的挚爱和眷恋。”
“晓霞片采如君臆,兰香依旧萦吾心。”晓兰默默地读着,仍然不解地望向韩风。
韩风指着解释道:“这两句诗的意思是,郑焱愿采撷一片片美丽的朝霞献给您,而他也将一如既往的爱您,把您留在他的心中。”
晓兰听了嘴唇颤抖着问:“他还会回来吗?”
韩风略微沉思,言道:“这诗的前两句是说,当纷繁的花朵谢落时,万木却迎来了欣欣向荣、生意盎然的时节;秋往冬来,不过是季节的轮回变换;我想郑焱是在暗示,当他处理完那些繁杂的事情之后,会像季节变换一样去而复返。”
“韩姐,”晓兰的脸上掠过一丝欣喜,“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焱子还会回来?”
“我想是的,但绝非朝夕可待,要给他处理事情的时间。”韩风说,“张总,请您放心,郑焱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您对他的关爱和重用,无时无刻不让他奋勉和萦怀。这些天我一直在回忆着和他最后相处的日子,猜想着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是始终不得其解,现在看来,他离开就是去处理这些事情的。”
“外面冰天雪地,孤身远行,乘车住宿,不知要受多少罪。”
“张总,您和郑焱的家里联系过了吗?他的姐姐了解情况吗?”
“我不敢问。”晓兰垂下头说,“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如果……”晓兰说道这里,爱立信专线电话响起来,她连忙拿过观看,真是郑焱打来的,姑娘激动得心砰砰直跳:“焱子,是你吗?”
“张总,是我,我现在坐在开往……开往外地的汽车上给您打电话,首先是想请求您的谅解;其次,是想求您和我一起给我的姐姐和……和……和妈妈一个善意的欺骗,我刚刚给姐姐打过电话,告诉她您派我到欧洲出差,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希望您能配合我,我在这里谢您了。”
“焱子,告诉我你去往哪里,我开车追你,陪你一块儿去。”
“张总,不用了。”
“焱子,天气寒冷,坐长途车很苦的,我不放心你呀!”
“张总,没事的,我受得了,谢谢您。”
韩风伸手夺过晓兰的手机,呵斥道:“郑焱,你不算个男人,让一个姑娘天天为你悬心垂泪,饭不思茶不想,受尽折磨,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把你要去的地方说出来,有困难大家一起克服,难道说你真忍看有人为你疯掉,甚至……”
“韩姐,怎么是你?你也来到了云州?”郑焱的气息略显急促。
“我来是受茂源两千名兄弟姐妹的委托,手拿公司管理人员的联名信,带着冯市长的嘱咐,求你回返河源的,没想到你郑焱仅顾一己之私,弃众人的情谊于不顾,我……我韩风真是瞎了眼,结交了你这么个人!”
“韩姐,你错怪郑焱了,我……我有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大家一块儿处理吗?”
“焱子,”晓兰抢过手机说道,“如果有人要挟你,我愿用公司换回你的平安;焱子啊,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兰兰不能没有你呀!”
“张总,忘了我吧,郑焱此生多难,是一个不可依托之人,不会给你带来幸福,忘了我吧。”
“焱子,我告诉你,兰兰这辈子生为你,死亦为你,你如果抛弃了我,我只有一死。”
“张总,我……您保重。”
电话挂断了。张晓兰凄情难抑,大放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