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的周五上午九时许,郑焱被荣蓉拽出医院,请上了一辆出租车。姑娘抚模着他左腕上的伤疤,轻轻言道:“哎,我提个要求行吗?”
“说说看。”
“先答应我。”
“哪有这么做的。”
“答应我吗!”荣蓉摇着郑焱的胳膊恳求道。
“行,你说吧,只要不过分。”郑焱显得有些不耐烦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场面也很隆重,你要面对的是我的家人和宾朋,我希望你能像在时装店里一样,好好走路,而不再跛脚。”
郑焱闻听皱皱眉:“荣小姐,让一个跛脚人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你不觉得很残酷吗?”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可以不跛,所以,今天你必须听我的。另外,以后不许再称呼我荣小姐,我有名字的。”
“荣小姐,你这么做可有些过分了,郑焱虽人微位卑,也是有尊严的,恕我不能从命!”郑焱说着将脸转向了窗外。
“怎么,生气了?”
“不行吗?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你也有七情六欲呀,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呢!……人家这么做,不就是想让你在我的家人面前有一个更加完美的形象吗?”
“没必要,不是说要讲真善美吗,没有真哪来的善与美?再说了,形象的完美并不能证明人的完美。今天是去祝寿的,又不是……那个什么。”
“什么?”荣蓉扳过郑焱的头,盯着他的脸,“你以为是新姑爷上门儿呀?想得美!我不过是让你做琴师丰富一下宴会内容罢了。告诉你吧,我已经和人订婚了,也许明年元旦就可以请你喝喜酒了,或许会请你主持婚礼呢!”
“真的?”
“当然。”
看到荣蓉一脸的喜悦与娇羞,郑焱悬着的心落了地,这下好了,不用担心情丝绕身了。嘿嘿,想来也着实可笑,郑焱呢,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真以为天下的姑娘见了你都着迷呀?想到这里不由释然一笑:“荣蓉,恭喜你哟,我说过以后听你的,放心吧,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音乐为宴会创出一个轻松、喜悦、祥和的氛围,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谢谢。”荣蓉听了诡秘地一笑,在郑焱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羞涩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合上了眼睛。
十一时三十分,隆兴酒店的二楼大厅,红毯铺地,八张大圆桌依次排列在舞台前,台后的墙面上有一巨幅挂毯,挂毯上绣着一个巨大的“寿”字,格外引人注目。舞台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此时正演奏着曼妙的乐曲。而演奏者正是郑焱,只见他着一身暗红色西服,玉指在白色琴键上翻飞跳跃,俊美的脸上挂着自然而迷人的微笑,不时飘来的目光像琴曲一样,吸引着围坐在桌边的人们。
琴声中,主持人做了简短的祝词后寿宴正式开始。为首的一张大桌旁,上坐一位身着华服慈眉善目一脸福相的老太太,正是荣蓉的外婆,两旁作陪的五对中年男女分别是老太太的儿女和媳妇女婿;其余桌边也坐满了男女老幼。
郑焱扫视中,发现荣蓉坐在老太太旁边的一张桌子边,此时的她手捧酒杯正然注视自己,心似乎根本不在酒席上。为了不影响她的情绪,郑焱冲她笑了笑,便不再看她,而专心地弹起琴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儿孙们便开始一一向老人敬酒和祝福。郑焱呢,也离开了琴凳,抄起小提琴,一段前奏过后,竟然对着麦克风唱起了歌曲《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出
我送您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时钟每天转了一千四百四十圈
我的心每天都有着一千四百四十多个祝愿
祝愿您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祝愿您每一分钟都平平安安
吉祥的光永远环绕着您
耳聪目明舒畅健康无比……
郑焱自拉自唱,琴声欢快,唱腔优美,情真意切,而歌词的改动更是恰到好处。席间的人们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了的台上,他们皆被这位陌生而漂亮的年轻人给迷住了。
一曲唱罢,看到众人都在注意自己,郑焱放下小提琴,重又坐到钢琴旁,一曲《祝福》已然在厅堂间荡漾。
寿宴在喜庆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席间,满面春风的老太太,无意间看到了邻桌的荣蓉,见她既不捉筷也不端杯,痴痴地坐着,便喊道:“蓉儿,过来坐到外婆身边。”可连喊几声都不见荣蓉回应,还是她身边一位小姑娘的推动才使她如梦方醒。荣蓉端起酒杯,红着脸走到老太太身边,笑着说:“外婆,我来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
老太太待荣蓉坐下,笑着问:“蓉儿,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荣蓉瞟了一眼台上的郑焱,甜笑着说:“外婆,我在想,等您百岁诞辰时,我要单独为您举办一次别致的庆典。”
老太太听了非常高兴:“蓉儿,外婆能活到那天吗?”
“当然能了。”荣蓉为老太太夹了菜说道,“您是老寿星呀!”
老太太笑得满脸皱纹,忽然想起什么问:“蓉儿,你不是说今天有位特殊的嘉宾也要来为我祝寿吗,咋没见着人呢?”
“是啊,光顾着高兴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身边的一位妇人拽过荣蓉的手问,“荣儿,你那位朋友呢?”
问话者正是荣蓉的母亲。荣蓉侧身将脸伏在她的耳边,怯怯地说:“妈,他……他早就来了。”
“是吗?在哪儿呢?”桌边的众人听了四下望望,又纷纷将目光投向荣蓉。妇人压低声音对荣蓉说:“是不是不敢亮相啊?”
荣蓉的脸色变了变,颤声说道:“妈,我求您一件事。”
“什么?”
“请您见着他后,既不要羞辱他也不要赶他走,行吗?”
“这怎么会呢,不顾他也要顾我女儿的面子呀!”
荣蓉又将目光投向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见了笑道:“我相信女儿的眼力,爸爸不会难为他的。”
老太太看到外孙女窘迫的样子,心疼地说:“蓉儿,放心吧,有外婆在还轮不到他们说话,快去把人喊来,让我们看看。”
荣蓉怯怯地望了望众人,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慢慢站起转身缓缓走向舞台。
到了台上,荣蓉将手搭在了郑焱的肩上,琴声戛然而止。郑焱抬起头,笑问:“是不是想让我过去敬杯酒啊?”
荣蓉的脸色再次变了变,悄然问道:“你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应该的吗!”
“那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得……懂吗?”
“行,我不会让你难堪的,现在就过去吗?”
“嗯。”
郑焱站起身,发现席间的人们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便笑问荣蓉:“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走吧。”荣蓉挽住了郑焱的胳膊,嘴贴到他的耳边再次叮嘱说,“记住,不许跛脚,不许称呼我荣小姐。”
郑焱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舞台。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郑焱由荣蓉陪着来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后,向老太太深鞠一躬:“外婆,晚辈这厢有礼了,祝愿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望望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笑道:“好好,太好了,天哪,你们俩真般配,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呀!”
郑焱听了心里一紧:“外婆,我们……”话未说完,荣蓉抢道:“我们俩共同敬您老一杯。”说完端起两只酒杯,递给郑焱一只,向他使个眼色,自己先行饮了一口。郑焱未解其意,只得喝了。然后将杯交给荣蓉,微笑着扫视了一眼众人,转身走向舞台。
荣蓉的父亲望着郑焱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蓉儿,他怎么这么没礼貌,还没有与我们见礼就转身走了?”
“爸,您好糊涂啊,今天是为外婆祝寿,可不是那个啥;再说,他还要演奏呢!”
父亲听了没再言语,又扭脸看了看郑焱,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母亲扳过女儿的肩,悄声问:“蓉儿,这小伙子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哎哟妈,现在能不能不问,真想知道您得把人家请到家里,懂吗?”
“荣蓉,”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插了话,“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这张脸很熟悉的。”说话者正是市政法委书记罗琪民。
荣蓉羞涩地笑了:“舅舅,他给您的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