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望了望台上的郑焱,笑道:“就长相来说可谓无可挑剔,甚至可说是见所未见,但不知人品如何。”
荣蓉的母亲将目光从郑焱身上拉回:“蓉儿,人品很重要的,你了解他吗?”
未等荣蓉言语,邻桌的小伙子凑过身来碰碰她的胳膊,一脸坏笑地悄声说:“姐,男朋友什么时候又换了?你还别说,这哥们儿还真够帅的!哎,肖鹏知道吗?”说话者是荣蓉的表弟、舅舅的独生子。荣蓉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别提他!”
……
下午一点半,庆典结束。待宾朋散去,荣蓉的母亲告诉女儿,老太太想和郑焱谈谈,希望他能到家里坐坐。荣蓉迟疑了一下,怯怯地点了点头。
送走父母等人,荣蓉拉着郑焱进了一雅间。坐在沙发上,郑焱笑问:“荣蓉,来这里干吗?”
“当然是吃饭了。”
“怎么,那么丰盛的寿宴你也没能吃饱?”
“你在台上空着肚子演奏,我好意思吃吗?”荣蓉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柔情。
“呵,看不出你这大家闺秀还挺有人情味儿呢!”
“哼,我可不像你!”
“我怎么了?”
“心硬如铁,面冷如冰。”
“又扣帽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门开了,进来两位端着杯盘的服务生,两人摆好菜,斟上酒,请郑焱和荣蓉入座,而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坐到桌边,郑焱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一点心,不由食欲大增。拿起筷子笑道:“荣蓉,看到这美食,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能开始吗?”
“当然,这本来就是事先为你准备好的,你就放开量吃吧,不合口味儿再点。”
“谢谢。”郑焱说着夹起一段凤尾虾,蘸了点辣酱油放入口中,嚼了嚼点头赞道:“嗯,色泽金黄,虾尾红亮,外形独特,虾肉鲜女敕爽口,地道的山东风味儿,好吃!”接着又夹起一片葱爆羊肉片,嚼了嚼又道:“浙江风味儿,香鲜滑女敕,只是葱炒得过了头,失水过多香味变淡,略显美中不足。”
荣蓉听了郑焱的话,很是惊讶,想不到这人对菜挺在行,于是夹了一个三丝肉卷放入郑焱的口中,笑问:“这个又如何?”
郑焱将肉卷嚼碎咽下,说道:“色泽美观,鲜女敕爽口当为江苏风味儿。”说着又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看了看说,“三丝切得还算均匀,只是略显粗了些。”
荣蓉没有言语,夹了胡萝卜丝放入郑焱的口中,一双美目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在问:这个呢?
郑焱嚼着菜,眼睛盯着盘子,过了一会儿,说道:”此菜为四川风味,色泽艳丽,红绿相映,脆甜酸辣,溢香适口,是一道营养价值很高的菜。”
荣蓉听后,“哗啦”一声将筷子扔到了桌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正想将酒杯扔了,忽又看到桌面上还有一道汤,便指指汤盆说:“尝尝这个。”
郑焱看看姑娘,拿起勺子在盘中搅了搅,而后舀了一勺尝了尝,说道:“此应为上海风味,色泽浅红,香味浓郁,鲜美可口,营养丰富。”
“……汤中都有什么原料?”
郑焱又舀了一勺,看了看送入口中,少时说道:“当有鸡肉、蛇肉、冬笋和香菇等。”
荣蓉听罢心里又妒又恨,起身站到了窗前。
郑焱不知就里,迟疑了一下,起身跟了过去:“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
荣蓉没有言语,依旧望着窗外,脸上表情复杂,呼吸也略显急促。此时的姑娘心中疑云更重:郑焱到底是怎么个人呢?他有着迷人的外表,却也有排异心里;讲起话来声情并茂,珠圆玉润,出口成章;懂得经商之道;会弄琴键弓弦;能用英语、法语与人交流,可凭感官辨别各大菜系;其阅历之深、功底之厚,决非一般人可及;其不慕高官厚禄,甘为凡人,乐于凡事,大智若愚,着实令人敬佩。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可也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他时常将自己视作夏雪,显得很是亲切;又会在痴迷时,将自己误认为兰兰而疯狂的亲吻;难道夏雪和兰兰就是令他既不接受别人的爱,也不再爱别人的人?而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声称自己“行将就木”。然而,除了他那可好可坏的脚以外,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别的不适。再者,他为什么会向往那“日无邻、夜无伴”的“世外桃源”,更要“待到春秋三更替,一缕孤魂下酒泉”呢?
姑娘将身子慢慢转过来,望着郑焱的脸,茫然中透着无限的忧怨。郑焱见了一下蒙了,只见他伸手将姑娘搂在了怀里,柔声说道:“夏雪,不要这样,忘了我吧,哥的心里只有兰兰;我们做兄妹吧,哥会疼爱和照顾你的!”
荣蓉的身子颤动了几下,慢慢地合上了双眼,而泪水也已洒落在郑焱的肩头……
傍晚。
郑焱跟随荣蓉来到了她的家里。
客厅里早已坐满了人,荣蓉扯着郑焱的手微笑着说:“现在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家人:上手坐着的是我的外婆,一个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的贵妇人;挨着她的是我的父亲,市军分区司令荣凯少将;他身边坐着的是我的母亲,外婆的三丫头罗琦瑛女士……”
“臭丫头,咋说话呢!”伴随着罗琪瑛的轻斥,客厅里立刻响起一通欢笑。笑声中,荣蓉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二舅,市政法委书记罗琦民先生。”接着指了指从餐厅走出来的一位中年妇女:“这位美丽的少妇就是我可爱的舅妈——俞佳明小姐。”
此言一出,立时又引来一通笑骂。
荣蓉深情地望一眼郑焱,笑意嫣然:“最后这位帅小伙儿,是外婆的贤孙子,舅舅的乖儿子,我淘气的小表弟,在市公安局工作的二级警司罗少卿少爷。”
罗少卿笑了:“姐,我什么时候淘气了?”
荣蓉付之一笑,拉着郑焱坐下又道:“下面请你也详细的将自己介绍给在座的诸位吧。”
“详细?”
“对。”荣蓉盯着郑焱的眼睛,“这里除了我和少卿外,都是你的长辈,尤其是年已八旬的外婆,相信你不会欺骗他们。”
“当然。”郑焱扫视一眼众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家族,而且很是民主与和谐。自己用不着欺骗更没必要欺骗。于是淡淡一笑说道:“我叫郑焱,在本市一家路边服装店当伙计。”说完低下了头。
罗少卿长时不见郑焱的下文,问道:“完了?”
“完了。”
“就这些?”
“是的。”
罗少卿瞟了一眼荣蓉:“我姐不是让你讲详细点儿吗?”
郑焱苦笑了一下,说:“那就补充一下吧,我今年二十六岁,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孤儿?……好可怜的孩子!”老太太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
舅舅罗琦民说道:“郑焱,看来你不想多言,我也不便多问,可是就凭你现在我们已知的条件,也不至于沦落于路边小店呀!”
“罗书记,”郑焱显得很是平静,“郑焱无德无才,且身有……”
“郑焱!”荣蓉急忙阻止,“过了啊!”
郑焱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且身有不适,能有口饭吃足矣,此生别无他求。”
“嚄,怎么这么说话?”荣蓉的父亲皱起了眉,“你小小年纪不思进取,胸无大志,这哪有当代青年的样子?”
郑焱凄然一笑:“郑焱的心早已死了,仅凭一点信念苟延残喘。”
“你胡说些什么!”荣蓉在郑焱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罗琦瑛站起身坐到了郑焱的身边:“孩子,你怎么这么悲观,父母的去世对你的打击真就这么大吗?”
郑焱长叹一声,黯然说道:“父母是一个美好的字眼儿,提起来给人的感觉应是亲切、幸福、安逸和温暖,而给郑焱的感觉,却更多的是痛苦与悲伤。”
老太太闻听颤声问:“孩子,莫非你的父母不曾养育你,使你心存怨恨?”
“怨恨?”郑焱凄然一笑,“外婆,郑焱不曾受虐待,从小被人娇生惯养,悉心呵护。”
“那又是什么使你如此神伤?”
“咳,往事如烟怎堪回首,郑焱乃一苦命之人,所遇皆悲苦之事,不提也罢。”
看到郑焱神情黯然,舅舅罗琦民转移了话题:“郑焱,你毕业于哪所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郑焱欲言又止,他不想过多谈及自己,无论对这个家庭还是对这个城市,自己都是一个过客。
荣蓉摇了摇他的胳膊:“这也难以启齿吗?不要忘了,对于你的情况外界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郑焱将胳膊从荣蓉手里抽出,迟疑了一下,淡淡地说:“罗书记,我当年曾在华阳大学校园里游荡了几年,学的那点儿市场营销知识,早已荒废了。”
“嘿,你还真够谦虚的!”荣蓉不满地白了一眼,“我来补充一下,郑焱,华阳大学硕士,精通英法两国文字,过去的作为不详,只知道在最近法华电器公司借壳儿上市的运作中,公司高管大胆采纳了他的建议,不但绝处逢生,还降低了收购成本;为此集团公司董事长拉卡夫人委以总经理之职,邀其加盟,却遭其拒绝。”
“是吗?”罗琦民很是惊讶,“郑焱,真有此事?”
“咳,没那么夸张。拉卡夫人不过一句玩笑而已,我一个废人难司其职。”
“废人?什么意思?”罗少卿问。
郑焱知道说露了嘴,没敢看荣蓉,苦笑着说:“燕子尚知反哺,我做为人子未能尽些许孝道,不是废人又是什么?”
来的:“郑焱,你在哪儿?我来送饭咋不见你人影?”
“田姐,我这就回去,谢谢你给我送饭。”
荣蓉听了一把抓过手机:“田姐,外婆要留郑焱在家里唠嗑儿,晚饭在这里吃了,你不用管了。”
“哦,是这样啊,不过,妹妹,吃完了饭就让郑焱回医院来吧,我担心他的胳膊。”
“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好吧,我挂了。”
“田姐再见。”
舅妈走过来催促道:“好了好了,开饭了,荣蓉,带郑焱进餐厅。”
郑焱被荣蓉拉着手,随众人走进了餐厅,且被老太太特意唤到身边就坐。
晚餐伊始,众人又向老太太敬了酒。老太太满面含笑:“郑焱哪,以后有了时间就到家里来吧。哦,对了孩子,你在哪儿住,离这儿远吗?”
“不远,有空我会来看望您的。”
罗琦民盯上了郑焱的脸:“郑焱,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的这张脸是那么地熟悉;我知道自己很少看电影电视,也不曾见过模特儿表演,但我还是要问你,你演过电影电视吗?是不是当过模特儿?”
望着众人疑问的眼神,郑焱笑道:“罗书记,您说的这些职业我从未涉足,如果您觉得似曾相识,那一定是我在路上行走时,与您曾经相遇给您留下一点儿模糊记忆吧。”
“不不,决不是这样的。”罗琦民很是肯定,“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在非一般的场景下见过你。”
郑焱闻听心里暗生不安:他这么肯定,也许真的见过我,至于是在云州或者武阳的什么场合,还是在电视新闻中见过那就不得而知了。天哪,这可不是好现象,如果被他惦记,迟早会露馅儿的。于是故意嘻嘻一笑:“罗书记,也许您将我和某位演员混在了一起。”
“那怎么可能。”舅妈瞟了一眼荣蓉,冲郑焱笑道,“老罗他才看过几部电影?就我这个电影电视迷,中外古今剧目阅过无数,也从未见过似你这般漂亮的演员,他怎么会将你和演员混在一起,那视力也太差了!”
众人闻听全乐了。罗少卿不无忌妒地说:“是啊,上天真是偏心,塑造了这么一位堪称完美的男人,又偏偏来到了我的家中和我共进晚餐,也不知我是该感到荣幸呢,还是该感到悲哀,是不是呀荣蓉同志?”
荣蓉瞥了一眼郑焱,笑道:“少卿,想不想自己变得漂亮一点儿?”
“当然想了。”
“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请讲。”
荣蓉伸手指了指酒瓶,说道:“喏,把这瓶酒全喝了,然后躺到床上蒙头睡觉。”
“啊!做梦?损吧你!”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罗少卿白了一眼荣蓉:“告诉你,不要以为成竹在胸,等拿了执照再臭美!”
“谁臭美了!”荣蓉瞟了一眼郑焱,羞涩地垂下了头。
却听郑焱问:“荣蓉,你在考驾照啊,考过了吗?”
“哈哈哈……”罗少卿听了禁不住一通大笑。
荣蓉瞪了郑焱一眼,嗔道:“什么考驾照,我早有了,笨死了你!”
舅妈格格地笑了一阵,问:“郑焱,你有驾照吗?”
“有啊。”郑焱话一出口,顿觉欠妥,连忙更正道,“不,我没有。”
“到底有没有!”荣蓉盯住了郑焱。
“我……原来有的,可后来丢失了。”
“补一个呀。”荣蓉的母亲搭了话。
郑焱望了望她,淡淡地说:“咳,没必要了,我又没车,还要年年审核挺麻烦的。”
荣凯微笑着说:“驾照还是要补的。少卿啊,这件事你应该办得到吧?”
“没问题,就交给我好了。”
郑焱有点慌了,补驾照势必暴露自己,绝对不行。连忙说:“没法补了,我的驾照已经丢失五年了。”
荣蓉扳过郑焱的肩:“哎,驾照可以不补,撒谎就不应该了吧?”
“我……我哪有撒谎。”郑焱避开了她的目光,“再说,自从考得驾照那天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模过车。”
“是吗?”荣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郑焱,为人要诚实,我们家老少三代对你以诚相待,却换不来你一句真话,这哪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之所为?”
郑焱垂下了头:“我说的是真的。”
谁知老太太沉下脸来:“干吗你们,一个个儿像审贼似的?郑焱,不理他们,接着吃孩子。”
郑焱很是感激地冲老太太笑了笑,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