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上,罗琦民见荣蓉满脸不悦,问:“蓉儿,怎么一脸苦相,这些天累着了?”
荣蓉并不言语,只是埋头进食。舅妈莞尔一笑说:“不是的,蓉儿是在为姐认郑焱做干儿子而不忿呢。”
“噢,还有这事儿?好啊!蓉儿,你有郑焱这么个兄长,以后就不至于孤独无助了,应该高兴才对。”
“爸,您不了解,我姐才不愿意郑焱做哥哥呢。”罗少卿一脸坏笑。
“怎么,怕分家产呀?”
“哎哟爸,您不是在装糊涂吧,姐为郑焱离家出走,难道您都忘了?”
“咳,这事儿不是早过去了吗。”罗琦民一脸平淡,“蓉儿,凡事不可强求,我觉得你和郑焱更适合做兄妹。”
老太太也显得一脸庄重:“琦民,你也这么想?”
“是啊妈,您瞧瞧,家里若有这么一对儿女在,多幸福啊!”
老太太听了立刻满面春风,伸手端起罗琦瑛的酒杯喝了一口,也许是喝得急了些,连连咳嗽。罗琦瑛连忙夺过杯子为她捶背,嘴里埋怨道:“妈,您咋喝起酒来了?”
老太太推开女儿,抹了嘴言道:“今儿个高兴。”随又望向荣恺,“你明天买架钢琴来,我要郑焱天天弹曲给我听。”
罗琦瑛笑了:“妈,您是不是兴奋过了头,郑焱很忙的,哪有时间天天陪您呀?”
老太太转向郑焱:“孩子,外婆有个请求,你千万不要拒绝。”
“外婆,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满足您。”
“嗯,是这样的,你不要租住在老板家里了,搬到这儿来住,一可以避免他人说闲话,二可以让外婆天天看到你,听你弹琴,祖孙相伴其乐融融啊!”
“这……”郑焱愣住了,没想到老太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答应吧,田恬会怎么看;拒绝吧,老太太又这般热情。
“怎么,外婆让你为难了?”
“外婆,”郑焱一脸真诚,“我的老板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她不嫌弃我是个瘸子,而将我收留在店里,生活上也给了我悉心照料;她和我已经不再是雇佣关系,而更像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姐弟。也正是因为这些,我才几次放弃离开蒙城远走他乡的念头。郑焱怀有一颗感恩的心,虽不能报答,却永记在心。我无心违背您的意愿,更不忍看田姐她……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罗琦瑛依旧笑着:“妈,您不要难为郑焱了。这样吧,郑焱平时还回老板家住,当您想他的时候,就把他叫过来住几天,行吗?”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舅妈一旁说。
老太太望望郑焱,像是在思索。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这孩子真是重情义,就这样吧。不过你要记住,只要是外婆叫你,可得随叫随到。”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郑焱的眉头舒展了:“外婆,您放心,即使您不叫我,我想您了也会过来的。”
老太太开心了:“对呀,这是你的家呀!”
“好了,事情解决了,咱们是不是该将注意力转向餐桌了?”罗少卿笑望着荣蓉。
“就知道吃!”荣蓉白了他一眼。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了。
罗琦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郑焱,你住院的这一个月,有没有考虑雅光公司的问题?”
“没有。”郑焱显得很干脆。
“真的没想?”罗琦民的脸上漾着笑意,“梁市长可是对你抱有很大希望的,你应该听说了吧,他可是一直在询问你的下落。”
“是我不让告诉他我住了院,因为我不愿勉强自己去做那根本做不成的事。”
“呵呵,是自卑,还是自谦?”
“是无能。”
罗琦民夹了菜放入口中,嚼了嚼言道:“郑焱,舅舅无意劝你出手相助,只是看着雅光走向没落,心里急呀!”
郑焱放下筷子:“早就听说省城的瑞环集团公司有意收购雅光,不知道现在进展得怎样了。”
“正在积极商洽。”
“法华集团有无动静?”
“表面看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他们对雅光有了新的认识,像是在积极运作。”
“这就对了,放弃扩张机遇,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不过,你恐怕有所不知,瑞环公司对那个为雅光开出拯救药方的严正先生极为敬重,开出三十万年薪要聘请他作未来的雅光公司的总经理。然而令人遗憾的是,那个严正先生似乎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知去向。”
“这怎么可能。”荣恺插话道,“以现在的条件要找一个逃匿的罪犯,也许要些时日;可要寻觅一个‘游医’应该不难。”
“谁说不是,可偏偏就找不到他的人影。”
坐在郑焱对面一直面色凝重、缄默不言的荣蓉,此时望着郑焱问:“郑焱,你对这个‘游医’的行为有何看法?”
郑焱莞尔一笑:“既然是游医,也许云游四方了吧。”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郑焱依然笑着:“其实这位游医的消失实属正常,试想,一个高明的医生就应该云游四方,普救众生,而不应该去给某个人做保健医。而一个庸医,更会开一剂药方,骗几两银子,然后速速离去,免得误人又伤己。至于严正,可能介于两者之间吧,他没有十分把握让雅光起死回生,提个方案仅供参考,成了,不以为荣;败了,也可月兑干系。”
荣蓉的嘴角挂着冷笑:“你真的这么想?”
“我……我是在猜度严正的心理。”郑焱避开了视线。
“哼,真是可惜、可悲又可恶!”荣蓉将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罗少卿有些不解:“姐,你什么意思?”
荣蓉瞪着郑焱说道:“可惜的是他十多年来求得的满月复才学;可悲的是他不思报答甘愿沉沦;可恶的是他有意欺骗和辜负对他寄予厚望、诚心求助的人!”
郑焱的脸上已无笑意,神情变得黯然下来。众人的目光投向了荣蓉。罗琦民似是悟出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蓉儿,莫非你们俩认识严正?”
“舅舅,您不该问我,应该问您的宝贝外甥!”
“外甥?”罗琦民愣了愣,恍然笑道,“郑焱,你认识严正?”
郑焱淡然一笑:“见过面,不太熟悉。”
“真的不熟悉吗?”荣蓉冷哼一声,“你们俩可是形影不离呀!”
“形影不离?”罗琦民盯着郑焱自语道,“郑焱,严正,莫非是同一人?”看到荣蓉望着郑焱一脸鄙夷之情,罗琦民不由两眼放光:“好啊,有你这么个外甥,以后舅舅的脸上可就光彩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荣蓉再次发出一阵冷笑,撇着嘴说:“您高兴什么?一个畏首畏尾的懦夫能成什么大事!添彩?哼,不给您抹黑就不错了!”
荣恺也是满脸欣喜,左右望望郑焱和荣蓉,欣然说道:“蓉儿,你不用激将,郑焱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一定是在等待。”
“等待?待什么?”
“等待战机。”
荣蓉扑哧一下乐了:“爸,您不愧是一位军人。可是您想错了,郑焱他压根儿就没准备参战。”
“何以见得?”
荣蓉瞥向郑焱,见他正笑望着自己,立时收起了笑容:“当初他经不住钱市长的劝说,答应给雅光公司开一张拯救药方,就化妆成了无人识得的严正。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好月兑身。事实也正是如此,药方呈上了,严正则再无踪影。”
罗少卿问:“钱市长知情,郑焱他月兑得了身吗?”
“这就是郑焱的高明之处,他与钱市长立有君子协定,药方可开,身份不得泄露。”
“这下完了,瑞环公司开出的三十万元年薪怕是支不出去了。”
“你多虑了。”郑焱开口道,“世上高手如云,自有担当之人。”
罗少卿眨眨眼睛:“郑焱,你当时是不是化妆成了一位美丽的小姐?”
“小姐?”荣蓉听了禁不住格格地笑起来。
“姐,你笑什么?”
“嘻嘻,据钱市长说,郑焱当时装扮成一个满脸麻子、戴副眼镜、衣肥须长的跛脚男人,可笑之极。”荣蓉说着又是一阵娇笑。众人仿佛受到了传染,一个个儿忍俊不禁。
罗琦民首先止住了笑:“如此看来,郑焱确无担当重任之意。咳,真是可惜。”
罗琦瑛像是不以为意:“郑焱此举定有其自己的道理,拒而不为也许是件好事。好了,雅光的事就说到这里,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来,郑焱,为你的康复干一杯!”
郑焱端起酒杯:“谢谢阿姨。”
“阿姨?”罗少卿言道,“郑焱,你现在是姑姑的干儿子,应该叫妈才对。”
“这……”郑焱一时语塞。
“这什么,叫啊!”
郑焱窘红了脸。“妈妈”二字似已久违,想起来心里就一阵苦涩,眼中也有泪光在闪动。座中之人知晓郑焱的处境与心情,神情不由皆为之一变。舅妈瞪了儿子一眼:“你小子应该称郑焱为哥哥,怎么也直呼其名了?”
“我……我不是叫惯了吗!”罗少卿笑着打趣道,“改口容易呀,郑焱,从今往后就叫你哥哥了,既然是哥哥,你可要多多关照我,不要像蓉姐那样仗着年长总是欺负我。”
荣蓉听了一瞪眼:“臭小子,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看看,现在不是还在骂我吗!”
罗琦瑛说道:“郑焱,一时改不了口没关系,我能体谅。”
“谢谢您。”郑焱故作轻松,“‘妈妈’二字给了我太多的苦涩,请给我时间让我重新品味它。也许会在某一天品味到它的甘甜时,您就会听到儿子甜甜的呼唤。”
罗琦瑛的泪水滚落下来,望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年轻人,嘴唇抖了抖,说:“好吧孩子,阿姨等着这一天,只是不要太久。”
老太太不高兴了:“三丫头,你这是咋了,今天该高兴才是,咋能哭鼻子呢?”
荣恺连忙陪笑:“妈,琦瑛这是高兴的。”随即端起酒杯招呼道:“来来,大家为今日之喜再干一杯!”
“干杯!”
午饭后,郑焱被送到了时装店。正在店里托腮静坐的田恬,看到郑焱独自进了门,欣然离座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嘴。郑焱月兑开她笑道:“老板,午饭还没吃吧,要不咋饿成这样?”
田恬一脸羞涩,笑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在小丫头那里吃饱了?”
郑焱将她推到凳子上坐下,在店里转了一圈儿,问:“怎么样,我不在的这些天里生意还可以吧?”
“差多了,销售量锐减三成!”
“不会吧?”郑焱过来双手按着田恬的肩,面带微笑,“老板,我这个月你准备按公休或是按工伤对待?”
“想得美!”田恬打掉了郑焱的手,板着脸说,“你这属旷工,按规定要扣除你一年薪水!”
“啊,我这一年岂不白干了?这是哪家的规定?”
“田家。”
“天哪,你也太狠了。”郑焱故意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