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郑焱被武海峰带进了瑞环集团公司会议室。
一张椭圆形台案边坐满了人。众人看到两人进来纷纷站起。武海峰拉着郑焱的手走到上首位站定,扫了一眼众人,言道:“诸位,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位尊贵的客人,就是我身边这位来自蒙城的郑焱先生!”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郑焱向众人躬了躬身。伴随着武海峰一声:“请坐。”耳边立刻传来议论之声,这个说:好漂亮的小伙子!那个道:这么个一脸稚气的小白脸儿,能有那么神吗?
武海峰清清嗓子,示意安静:“诸位,我与郑焱先生可谓相见恨晚,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国家与民族的希望。今天郑先生来到我们公司,是想和在座的诸位认识并聊聊有关日前收购雅光之事,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向郑先生提出来,以求指点迷津。”
郑焱听了立刻纠正:“不敢,在下今日能坐到这里已觉汗颜,自己尚迷津,何谈指点!”
话音刚落地,立刻引来一片笑声。笑声中坐在远处的一位中年男子言道:“郑先生过谦了,不知先生在何处高就?”
郑焱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蒙城的一间路边小店,做帮工。”
“呵呵,素闻郑先生才高八斗,却为何甘居路边小店,莫非是只会纸上谈兵?”
郑焱听了暗道:看这阵势不经一番厮杀怕难月兑身了,好吧,我虽然较之诸葛孔明相距甚远,不敢舌战群儒,可应付你们应该不会太难,大不了拂袖而去,谁让我比你们都年轻呢!嘻嘻,年轻人耍赖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不急不躁说道:“才高八斗自不敢当,甘居小店图的是个清静;而纸上谈兵就更谈不上了,我只记得小时候在湖面上溜过冰,不知道还有纸上‘弹冰’之说,冰那么硬岂不将手给弄疼了?”
众人闻听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武海峰也忍俊不禁,探过头来在郑焱耳边小声言道:“老弟,你装傻可以,要是敢戏弄他们我可就不饶你了!”
郑焱绷住笑:“小弟不敢,可是我也不能受辱啊!”
却听又有人高声言道:“郑焱,听说法华公司的老板为了促使你帮助她获得收购权,承诺事成之后给你高职高薪,还送你一个洋妞做媳妇儿,可有此事?”
见说话人是泰乐食府的总经理金淑贤,郑焱不由心中一乐:你这不会是在替武海峰问吧?
“金总所言不虚却也不实,应该这么说:拉卡夫人早在雅光事件之前,就有意让我到她的公司挣个养命钱,至于洋媳妇的事,您认为那个洋妹妹会下嫁于我吗?”
“小滑头!”武海峰抛出一句。
金淑贤又问:“你的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时行动自如一如常人,而有时,尤其是在漂亮女孩儿面前,显得步履蹒跚、举步维艰呢?”
郑焱的目光投向了武海峰,心说老武啊,她是你们家的代言人吧,在这种场合探求个人,合适吗?于是浅浅一笑道:“金总,首先谢谢您对我的关心,脚的问题,我不想再做解释;至于您说的见了漂亮女孩子举步维艰,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郑焱虽然没有爱人的权利,但也有爱人的信念,也想在异性面前尽量表现自己的健全,谁知越是强作健全,脚就跛得越是厉害;每当此时,郑焱都是羞惭之极、无颜于人前。”郑焱说着收回目光,神情黯然。把个金淑贤说得少了猜疑,多了同情,心里更是自责连连。
室内静了一会儿,左手方传来一女声:“郑先生,据说蒙城市的一二把手都赞同法华收购雅光,而你则是他们派出的一支奇兵,不知你对此作何解释?”
郑焱望向女子,只见她年约四十,皮肤微黑,五官倒也端正,只是目光之中颇有不屑之情。
武海峰低低对郑焱道:“公司人事处长冼玉琴。”
“冼处长,‘奇兵’二字让我听来很是受用,但我要申明的是,我不受任何人指派,只发表自己的观点,只对自己负责。”
郑焱下手坐着的一直静观垂听、面色凝重,年约五十来岁的女士,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姬娅娴,瑞环公司副总经理,我想向郑先生请教的是:如果你是瑞环公司的董事长,你会参与雅光公司的竞购吗?胜率又有几何?”
此言一出,众人齐将目光投向郑焱,室内一时鸦雀无声。郑焱自知此话的分量,即使姬娅娴不做自我介绍,也能看出此人身份的不凡。显然自己的座位是临时设置的,而能坐在武海峰左边首席的她职位当然不低。但是让郑焱顾忌的不是她的职位,而是她的问题,如果回答会参与,那等于是打了自己一耳光,因为你郑焱不支持、甚至反对瑞环收购雅光;如果回答不会参与,那又等于是当着这些下属的面,直接给武海峰决策的盲目与失误予以了肯定;自打耳光无所谓,而否定武海峰的作为则关系重大,作为一个集团公司董事长,盲目决策是非常可怕的。怎么办?郑焱沉思片刻,朗声说道:
“姬副总,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人,不仅要尽心巩固企业现有的规模和效益,还要努力于企业的扩张与发展。摇荡扁舟只可在平静的湖水中网几尾鱼虾,而驾驶巨轮则可在汪洋大海中捕鲸猎鲨。故而,要想在竞争日甚、凶险日甚的商战中得以生存,就必须走扩张之路。如果我是董事长,我就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只有参与才会有希望,至于成败有时还在天意。”
郑焱的回答博得了武海峰的掌声,他又将嘴凑到郑焱的耳边:“老弟,精彩!”
武海峰右手位上的男子,看了郑焱一眼,左手碰了碰右手算是鼓了掌,随即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郑焱。”武海峰坐直身子言道,“我听说你曾经放言,自己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不问人间事、不恤世间人,可谓清高冷酷,那为什么这次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插手雅光之事呢?”
郑焱心中暗笑:老武啊,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谁在背后这么埋汰我呀?
“武董,您这番言辞,对于我来说还真是新闻。至于我为什么站出来妄论雅光之事,其实就是为了雅光的员工。郑焱深知求职的艰难、失业者及其家庭的辛酸,不想看到员工们为了生计,去变相乞讨和到市府门前静坐,所以,我要尽自己的力量去阻止这种境况的发生。”
“呵呵,好一个无产阶级的接班人!”郑焱的话刚讲完,武海峰身边的男子睁开了眼睛,一脸嘲讽与轻蔑,“年轻人还真敢说大话,哼,真是狂妄!”
武海峰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舍弟武海洋,集团公司常务副总。”
郑焱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心中暗道:就您这副傲慢的尊容,似乎也只能做个副职。随付之一笑,回身靠到了椅背上。
武海洋见了有些生气:好小子,你还真没把我当回事,竟然不接我的话!好在他没有继续恶语相向:“郑焱,你支持谁我无权干涉,但你可知道,法华和雅光同属一个行业,虽然重组后增强了整个公司的竞争力,但是,如果行业不景气,岂不全线受损?而我们瑞环收购雅光之后,整个公司呈现房地产、酒店服务、商业批发与零售,以及电子电器等多元化发展,优势互补,岂不是最佳选择?”
武海峰一旁听了,将目光投向了郑焱,心说,小伙子,我看你如何回答。
郑焱坐着未动,一脸从容:“既然您提到了房地产,那我就从房地产谈起。不瞒您说,我对此也非常看好,如果我有资金,便会到各地去圈地与开发,并且有信心挣个盆满钵满,过一段舒心日子。但是,随着行业的迅猛发展,尤其是以投资炒作为目的的各路资金、各路人马的蜂拥而入,必将推高房价,泡沫也必将产生;而一旦泡沫破裂,楼市崩盘,势必会引起金融危机,从而使众多行业纷纷走向萧条。
“相信诸位对过去不久的、亚洲金融风暴的印象不会淡忘。不难想象,如果瑞环收购了雅光,如果瑞环将房地产业作为主要的利润增长点,那么其管理者定会调集全部资金,甚至将雅光抵押获取银行贷款,投入到房地产业;试想,如果不能在泡沫破裂之前收回投资,那将是多么可怕!”
郑焱可谓语出惊人,座间之人听了一时缄默不语。武海峰像是陷入沉思。武海洋则发出一声冷笑:“呵呵,简直是耸人听闻!就连你这普普通通的年少之人,都想到了什么泡沫与崩盘,难道那些个专家学者、执政官员都不曾想到、不给予警示吗?哼,似你这等畏首畏尾之徒怎能成就大事,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场内的眼光再次投向郑焱。武海峰不满地瞪了瞪武海洋:“郑焱的话不无道理,他是在警示,什么妖言惑众!”随又转向郑焱,“不要在意,他就这脾气。”
郑焱淡然一笑:“请问武副总,集全球所有的研究机构、资深专家及政府官员,有谁预测到了亚洲金融危机何时爆发?遭受波及的国家和地区的政府与企业,是不是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付出了代价?其间又有哪个不想有番作为、成就大事?虽然不能做那畏首畏尾之人,但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方可防患于未然。殊不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难道我这年少人的‘惑众之妖言’只会使人裹足不前吗?”
此言一出,姬娅娴首先鼓起了掌。武海峰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而武海洋似乎脸上有点挂不住,可又无力反驳,瞪瞪眼捧住了面前的茶杯,脸一时憋得通红。
就在此时,会议室角上的一扇门儿开了,武依儿从中走了出来,姑娘来到武海峰面前,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他,而后冲郑焱嫣然一笑,返身又回去了。
武海峰看看纸条,笑问:“郑焱,你对瑞环公司未来的经营管理有何建议?”
郑焱此时正盯着依儿出入的那扇门儿,门里除了武依儿还会有谁呢?他为什么不愿露面呢?正然想着,却听武海峰又道:“哎,我问你话呢?”
金淑贤一边笑了:“郑焱,不会是被依儿姑娘吸引了吧?”
郑焱收回了视线:“呵呵,金总真厉害,竟然被您看穿了。”听武海峰又重复问,随收起笑容道:“您难为我了,比起您和在座的诸位,郑焱不过一黄口小儿,怎敢胡言乱语!”
姬娅娴听了“扑哧”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武海洋。武海洋正然憋气,见姬娅娴笑他,不由将羞愤的目光投向郑焱。谁知,郑焱根本没有看他,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不由心中闷气更盛!
武海峰左右望望,浅浅一笑:“郑焱,你切莫在意,也不必过谦,今天咱们坐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认识、联络感情,对于我的请教,你可答可不答,但我要声明的是,我是诚心实意的。”
郑焱再次笑了:“武董,您吃的盐比我吃的面都多,别说我胸无点墨,即使有一星半点儿,也不敢班门弄斧啊!”
“呵呵,我刚才说了,我是诚意的,赐不赐教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