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蓉没有言语,心中充满着怨愤和恐惧。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郑焱和武依儿走了进来。
“睡醒了?”郑焱看看二人笑问,“晚饭在哪里吃,是去餐厅还是让他们送来?”
“送来吧。”田恬答道。
“好吧。”郑焱指指床头柜上的菜单,“每人点两道菜。”
武依儿首先点了两道,荣蓉和田恬也点了,郑焱则要了一道汤和两样甜点,而后打电话进行了预约。
田恬问:“郑焱,你怎么不点菜呀?”
“谁说没点,我不是要了汤和甜点吗?”
“汤是送的,甜点不算菜!”
郑焱笑了:“我怕买单。”
“怕买单?”三人闻听都是一愣。
“是啊,上午吃野味时,你不是说过谁点菜谁买单吗?”
“啊?你……”田恬乐了。荣蓉也忍俊不禁。武依儿抱住了郑焱的胳膊:“哎,上午的野餐被你搅和了,让人觉得没有尽兴,明天咱们重去吃好不好?”
“好啊,不过菜我可不会再点了。”
田恬笑道:“行行,我们三姐妹来点,不过,规矩要变了,谁点谁不买单,包括这顿晚餐。”
“喂,怎么能这样啊!”郑焱故作气愤,“规矩虽说是人定,可也不能说改就改吧!”
三个女人全乐了。笑声中,田恬暧昧地眨眨眼睛:“对付你这个小滑头,就得灵活多变!”
“算你狠!”郑焱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逗得三人止不住地乐。
夜幕下的宝元山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吊脚的茶楼茗香乐雅,古朴的酒肆醇甘菜丰;迷幻的舞厅影摇光曳,醉人的歌房声漫情浓。真个是人寿年丰醉歌舞,千杯万盏品太平。
郑焱四人在山庄里转了一圈,无意于这纸醉金迷,借着灯光沿石阶登上了旁边一突兀的巨石,巨石上矗立着一座吊脚凉亭,凉亭虽与山庄相距不远,却显得很是清静。凭栏空望,但见:天空明净,银河清浅,繁星晶莹。不知怎的,郑焱的心里突起一阵孤寂与凄楚。忽闻鹭鸣声声,随放眼望去,只见左近山梁墨松幽柏间,隐约有一只白影随声起起落落,料是倦鸟争巢,抑或是受到惊扰;却不知为何又落入山下。不由忆起苏翁的一首词,随口吟出——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三个女人听了皆是一愣,尤其是最后一句,使三人顿生寒意。武依儿搂住了郑焱的脖子,颤声问道:“郑焱,此情此景莫非使你想起了自己离奇的身世,痛苦的遭遇,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还有这远遁他乡饱受孤寂与凄苦而感伤?”
武依儿的话让田恬和荣蓉非常吃惊。田恬不解郑焱之事故而吃惊;而荣蓉惊的是,武依儿怎么会知道郑焱的身世,是听了他的自述,还是从他的故乡探得?
郑焱此时却是无惊少异,面对幽深的山野和星空,心中唯有的便是凄凉。凄为孤身于世境困情苦;凉自命运多舛青春殆尽。听了武依儿的话更令他泪湿阑干,愁上眉峰。武依儿见了,不禁玉容锁愁,情迷声瑟:
“不要这样好吗,你让我好心疼,好担心呢!”
郑焱为姑娘擦擦泪,幽幽说道:“依儿,不要为哥难过,更不要为哥担心。哥已经从往事的困扰中走出,也决定要重新面对生活。正像你说的,哥是因感伤而落泪,不过,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带你下山重吃野味儿,如果可能的话,再买几只血雉回去,带给爷爷和外公尝尝,他们肯定会夸依儿董事与孝顺。”
田恬收拢心猿,努力使自己镇静,瞟了一眼荣蓉,对抱在一起的两人说道:“真是可恨,好好的心情被你们给破坏了。”说完转身走下凉亭。荣蓉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郑焱见了,拍拍武依儿的肩,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也回去吧。”
“嗯。”小姑娘抱住郑焱的胳膊,随其步出凉亭、踏阶而下。
紫云阁里,一盏橘灯照耀着一楼的会客厅。田恬和郑焱正然坐在沙发上轻声聊着。
“郑焱,刚才武依儿说你身世离奇、遭遇痛苦、感情纠葛什么的,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吗?还有,小丫头认识你不过一个月,却对你了如指掌;田恬我与你在一起生活一年有余,你却对我守口如瓶,难道在你的心里小妹妹与大姐姐的分量就如此悬殊吗?”
郑焱苦涩地一笑:“田姐,依儿所言也仅仅是在猜测,我没有什么秘密可隐瞒的,你不要猜疑和责怪。”
“行,郑焱,看来田姐在你的心里和路人没有什么两样,我可以放心了,可以不再为你担忧和伤心了。”田恬说着站起身就要上楼,却被郑焱一把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能逼我。”郑焱一语道出,已然泪盈双目,“我不愿提起往事,因为它带给了我太多的辛酸,每当忆起就犹如一把尖刀在刺击着我的心。我知道你很关心疼爱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你为我伤心。”
田恬的泪下来了,咬了咬嘴唇,颤声说道:“姐不问了,姐见不得你伤心,见不得你垂泪,姐心里好痛好痛。”
郑焱为田恬擦擦泪,忽然发现荣蓉站在楼梯口正然向下观望,忙说道:“快上楼休息吧,你和依儿睡在大房间,让荣蓉睡小房间。”
“那你呢?”田恬抽了抽鼻子。
“我在这里睡沙发。”
“那怎么行,不解乏的。”
“没事,坐着歪一会儿天就亮了。”
“不行!”田恬走过去检查了一遍门窗,关了灯拽起郑焱上了楼。
武依儿已经在大房间的双人床上和衣躺下了。田恬把郑焱推到床边:“你的块头大,和依儿睡大床,我和荣蓉睡隔壁。”
郑焱看看床上的武依儿,摇摇头说:“我还是下楼吧,你在这里陪依儿。”
“怎么,不自信了?你的定力不是很强吗?”
“当然。不过,我不想让你们为绯闻所困扰。”
“你少扯,别忘了你是我雇的司机兼保镖,你若休息不好,怎么开车,又如何保护?”田恬说完拉起荣蓉出了门。
郑焱为难了,要想睡在床上,就必须与她们三人中的一个共用一张床,那么和谁共用呢?田恬应该不行,本就寡妇门前是非多,与她同榻,一旦传扬出去,岂不令她名声扫地?荣蓉那丫头表面看来与我是干兄妹,可她却说我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倘若她借机再要挟我,岂不是愈陷愈深?武依儿就更不行,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旦为流言所困,岂不是伤得更重?咳,罢了,还是下楼吧。遂转身向外走。谁知刚迈出两步,就被翻身下床的武依儿从后面给搂住了。
“你要去哪里?”
“我去楼下睡。”
“田姐的话你没有听到吗?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待吗,那么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与妹妹躺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吗?况且,你我同榻,我的安全不是更有保障吗?”
“依儿,你还小,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厉害。”
“走得直,站得正,我自问心无愧,何必在乎比人说什么,不累吗?何况青楼里未必都是放荡女子,立贞洁牌坊者未必都是白纸一张!”
“嘿,小丫头,你倒是想得开!行,你先睡,我去趟洗手间。”
“可不许下楼啊,否则,我也会跟去。”
“嗯,快躺吧!”郑焱说完出门去了。而当他返回来时,发现小丫头躺在床上,俏脸含羞地正望着他。于是,拿起枕头放到姑娘的脚头儿,和衣躺了下来。谁知眼睛还未闭上,就见小丫头抱着枕头过来在他身边躺下了。
“哎,为什么要和我分头睡?”
“一,男女有别;二,哥的呼噜声很响,怕影响你休息。”
武依儿笑了,向郑焱身边靠了靠:“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我今晚可能真要失眠了。”
“为什么?”
“第一次躺在我要嫁的男人身边,你说我能睡得着吗?”
郑焱听了沉默一会儿,问:“依儿,真的爱哥哥对吗?”
“嗯。”
“那你就等吧,反正你还小。”
“等?等什么?”
郑焱顿了顿,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妈妈肯定通过她岭西的朋友,了解到了有关我的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爱情。不管你是否了解,时至今日我也不想再瞒你了。一年多前,我与我的老板订了婚,若不是父母和妹妹惨遭不幸,恐怕孩子早出生了。亲人的罹难,使我遭受重创,不愿独活于世,于是写下遗书来到蒙城,埋葬了亲人,服药求死,却被人救下。一年多来,虽然我不曾与老板联系,但我的心里无时不思念着她。日前我已决定回到云州去,看看那里曾经给予我关照的朋友和同事,更是想看看我深深爱着的姑娘。如果她还未婚,那么我会跪求她的原谅,重新向她求婚;如果她已嫁人,我才可能移情别恋,这就是要你等待的原因。”
武依儿听了沉默良久,方才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能带上我吗?”
郑焱苦笑了:“依儿,哥回去是负荆请罪,如若带着你回去见她,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哥是不是会遭人唾骂?”
“……我懂了。”武依儿又往郑焱身边靠了靠,“郑焱,如果张晓兰已婚,你会首先考虑接受我的爱吗?”
“依儿,你现在还没有到达谈婚论嫁的年龄,况且,凡事都讲一个‘缘’字。好了,明天咱们还要上宝元山主峰,好好休息,做个好梦。”郑焱说完关掉了床头灯。
武依儿似乎愣了愣,折起头凑近郑焱的脸,说道:“你我当然有缘,不然怎么会相见?还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呢?”说着亲了亲郑焱的脸,偎在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