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焱回到津西已是晚上十一时,父母看到他早去晚归如此匆忙,甚是不解。
潘笑宇问:“郑焱,你不是说要在武阳待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焱浅笑道:“我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李媛华看到郑焱一身名牌儿服装,显得格外精神,心里甜美极了:“我儿真帅!想吃点儿什么,妈去给你做?”
“您不用忙活了,我在飞机上吃了些。”郑焱望望琅琅卧室的门,“妈,琅琅呢,是不是会女朋友去了?”
“是啊,这小子天天泡在微微家里,这倒好,我给别人养了个儿子!”
“哈哈,不要紧,您不是还有我吗!”
李媛华一脸甜笑:“郑焱,你比弟弟懂事,将来应该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吧?”
“放心吧,我呀,不娶媳妇儿只养娘!”
“那不行!”李媛华不乐意了,“我得来个双保险!”
“怎么讲?”
“你不但要娶媳妇儿,还得给我生个孙子,一旦你不要娘了,孙子会养活我!”
郑焱故意撇起了嘴:“孙子、孙子,整天将孙子挂嘴边,行,我若娶了媳妇儿,就让她生个三胞胎,您要是照应不过来,可别骂我!”
“行小子,有本事你给我生出四个来,看妈怎么给你照应!”李媛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潘笑宇也乐了:“郑焱,别忘了还有爸呢,你妈有事做了,我也不能闲着呀!”
“爸,您不会也要四个孙子吧,天哪,摊上你们这对儿父母,非把我累死不可!”
“哈哈哈……”潘李二人闻听不由开怀大笑。
电话响了,郑焱走过去接通言道:“您好,请问找谁?”
“找你!臭郑焱,你怎么能偷跑呢!”
“呵呵,刘敏,是你呀,对不起,家里有事情要我回来处理,由于来得突然,又要赶航班,没能过去与你们道别,请原谅。”
“……你不是说要向我解释吗,我……我还有许多话没跟你说呢,你现在是不是和父母在一起?”
“是的。”
“把开,我要单独和你说。”
郑焱放下话筒,掏出开后,对父母言道:“爸、妈,你们歇着吧,我回屋了。”
“好吧,你也累了,不要熬夜,早点儿休息。”
“晚安。”
郑焱回到卧室,刘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臭家伙,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下次让我逮着非把你咬得体无完肤不可!”
“好狠的丫头,但愿这辈子都见不着你!”
“我先告诉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定哪一天我就飞过去了,到时不许躲着我!”
“哎,你在宿舍里是吧,咋还不睡觉?”
“我现在你的休息室!”
“啊,你在哪里干什么?”
“寻找你的气息。”刘敏的声音有些变调儿,“原指望能再次醉倒在你的怀里,得到你的,没想到你会不辞而别,舍我而去!”
“呵呵,小丫头,我看你已经醉了,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做个好梦!”
“等等,人家还想和你聊呢!……臭家伙,见面也不给个热吻,白让人家思念你两年!”
“好了小敏,妈给我送来了汤,今天就聊到这里,晚安!”
“那好吧,想着我!”
郑焱挂断了电话,感觉很是困乏,便月兑掉衣服躺到了床上……
一连几天,郑焱都在街上寻找待租或转让的店面,可都不合适。这天下午,他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看,当来到一家工厂的大门口时,被一辆白色轿车堵住了去路。正要绕行,车窗玻璃落下了,钻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郑焱,你这是去哪儿呀?”
原来是白鹭。郑焱忙送上笑脸:“是你呀!呵呵,我随便转转。你呢,忙公务?”
“我来这家公司催贷款。”白鹭看看郑焱身上的打扮,又望望那辆破自行车,笑问,“哎,拍电视剧呢,是不是七八十年代的事儿?”
郑焱明解其意,瞟了一眼工厂的大门儿,笑道:“有那么夸张吗,我这身装扮再过十年也不落伍!”
“行了,快上来,我们找一地方坐坐。”
“我的车咋办?”
“扔路边儿呗!”
“扔路边儿,丢了咋办?这可是我花五十块钱买的!”
“啊,五十块钱?天哪,你上当了,就这破车五块钱都没人要!”白鹭撇起了嘴。
郑焱一脸甜笑:“不会吧,当初买回家,我爸妈看了还说我捡了个大便宜呢!”
“嘻嘻,他们是逗你开心,快扔了吧,回头我送你一辆新的!”
“不不,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破车既能代步,又不被小偷儿惦记,省力又省心。”
“还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对吧?”
“呵呵,没什么好隐瞒的。好了,你不是要找地方坐坐吗,请前边带路。”
白鹭笑了笑,无奈地升起了玻璃。
两人走进一间咖啡屋,分别要了一杯咖啡和茶,打开了话匣子。
“郑焱,你骑车瞎转悠什么?”
“想找一间店面。”
“怎么,真要开服装店?”
“啊,不行吗?”
“哼,一个曾掌管数千人的外企总裁、省政府顾问,竟然要开服装店,如果说你看破了红尘吧,那应该出家当和尚,莫非你对现实社会不满?”
“呵呵,那都是过去式了,我觉着累了,想轻松轻松,别无它意。”
“累?你的行为是一个‘累’字可以解释得了的吗?我看还是张晓兰的移情别恋使然!”
郑焱笑了:“你怎么啥都知道,婷婷告诉你的?”
白鹭没有回答,看了一眼服务生递来的咖啡,继续言道:“张晓兰我不曾见过,听说长得很美,与你也很般配;但那支花已经插进了别人的瓶中,再去思念、懊悔和自责还有意义吗?”
郑焱并不搭话,白鹭又道:“再说,天下美女多得是,何必困于昔日黄花?比如你的小表妹,那可是津西出了名的美女,况且还深爱着你,你们俩能在一起,那也是良缘美眷!”
郑焱乐了:“白鹭,你不会是受人之托当说客吧?”
“不行吗?”白鹭端起杯抿了一口,嘴角挂着笑,“哎,说说你对婷婷有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装傻!”
“呵呵,那丫头是挺可爱,但只能做我的妹妹!”
“为什么?”
“因为……我只把她视作妹妹!”
白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只见她莞尔一笑:“你的情况我已经跟老爸说了,他对你很感兴趣,说抽时间要同潘叔叔交流交流;告诉我,你想去哪个部门儿,我给你安排!”
“你安排?呵呵,人不大口气不小!”
“怎么,怀疑我的实力?”
郑焱刚想点头,忽然想起那天同学会时,婷婷介绍白鹭时说她在家是老大,不由释然了:“没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左右你的父亲,但左右不了我!”
“呵呵,我虽然左右不了你,但可以影响你!”
“怎么讲?”
“你不是想开店吗?”
“嗯。”
“我可以让你开不成!”
“怎么,要砸我的店?”
“嘻嘻,非也。”白鹭凑近轻轻言道,“开店需要办证对吧,我可以让你办不成。”
郑焱想了想,这丫头还确实做得到。于是笑着说:“我可以做幕后老板,让他人出面办理。”
“呵呵,我可以让有关部门以各种理由停办有关手续。”
郑焱较上了劲儿:“我可以出资控股现有服装店,联合经营。”
“我……”
“你什么?”
“我……我可以将你判刑入狱,坐个十年八年!”
“好吗,你还真狠。哼,无罪怎能入狱!”
白鹭想了想,红着脸悄声说道:“我……我告你。”
郑焱闻听一愣,少时抛出一句:“好不知羞!”便端起茶杯将脸扭向了一边儿。
白鹭则羞得垂下了头,只顾用勺子搅着咖啡。
过了一会儿,郑焱转过脸来,看到姑娘羞赧依旧,微微一笑:“白鹭,你姊妹几个?”
见郑焱转移了话题,姑娘很快恢复了自然:“咳,生活在这计划生育年代里,只能享受孤独,我爸又不像潘叔叔那样有本事,可以生多胎!”
郑焱笑了:“这就是命,就像我一样这辈子注定是个俗人,做不得高雅之事,所以,还请小妹妹多伸援手,勿投石头。”
白鹭眉毛一挑:“是啊,我就是在帮你呀!”
“有这么帮忙的吗,你是在置我于死地!”
“嘿嘿,不识好人心!”白鹭忽然想起了什么,闪亮着眼睛说,“哎,我刚才去回收贷款的那家公司,日前传出要公开招聘总经理,你感不感兴趣?”
郑焱听了连连摇头。
“喂,这家企业可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平时想进去都很难,据说包括政府部门的官员在内,有十多人在跃跃欲试呢!”
“好啊,正可优中选优。”
白鹭向郑焱简单介绍了这家企业的情况。郑焱听了没有言语,只是觉得企业应该调整产品结构。
白鹭见郑焱神情漠然,问:“怎么不说话?”
“我对此不感兴趣。白鹭,我还要回家给爸妈做饭,不能再陪你聊了。”说着掏出一张百元钞放到了桌面上。
白鹭见状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李姨,我是白鹭,现在和郑焱哥哥在一起,我想请他晚上到家里吃饭,您不反对吧?……嗯,谢谢阿姨。”白鹭的脸上充满了笑意,站起身言道,“你妈妈同意了,跟我回家去!”
郑焱有些犹豫:“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
“嘻嘻,因为你不会拒绝。”
“为什么这么说?”
“哎呀,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你现在有求于我,受到我的邀请能拒绝吗?”
“我求你什么了?”
“求我放你一马,不干涉你的事呀!”
郑焱心里直想笑,看来不去会得罪这位公主,她要真发起狠来,还真是麻烦。得,去就去吧,也许能见到市委书记,好看看老爸的这位同事是怎样个人。于是手一伸言道:“好吧,妹妹的盛情大哥却之不恭,我只好叨扰了。请。”
白鹭挽起了郑焱的胳膊,脸上充满喜悦之情。
白鹭敲开家门,迎接她的是一张男子的笑脸:“鹭鹭回来了。”
“啊?”白鹭见了一愣,随即将郑焱拽进了门,“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潘市长的儿子郑焱,这位是我的朋友石奕。”
“你好!”
“你好!”石奕握着郑焱的手,似乎有些惊异,“快里边儿请。”
“谢谢!”郑焱换了鞋,随石奕走到了客厅。
一位中年女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郑焱惊问:“鹭鹭,这是谁呀?”
“妈,这是潘市长的儿子郑焱。”白鹭连忙给郑焱使眼色。
郑焱满脸堆笑:“阿姨好,打扰您了。”
白母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衣着朴素的漂亮男孩儿,似是有些不解:“老潘的儿子不是琅琅吗,怎么又出来个郑焱?”
郑焱笑道:“我是他的养子。”
“养子?!”白母和石奕先是一愣,随即释然了。就听白母言道:“石奕,带郑焱进餐厅。”
“好的,这边请。”石奕搂着郑焱的肩,微笑着走向餐厅。
餐桌边,白母和女儿并肩而坐,两人望着对面的郑焱和石奕,真是既有共识又有分歧。所谓共识就是虽然郑焱衣着朴素,但他那漂亮的外表和超凡的气质,是石奕所不具备的。而分歧在于,女儿看郑焱的眼光透着几分羞涩与艳羡;而在白母看来,这张漂亮的表皮之下,掩盖着的也许是一颗令人惊愕的花心。呵呵,被人如此猜度,郑焱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喊冤。不过,他此时已经觉察出了异样,那就是白鹭那透着温情的目光,总是投在自己的脸上,而白母和石奕的眉头则越锁越紧。心说,傻丫头,你怎么能当着男朋友的面,向另一个男人投送如此目光呢?这不是害我吗?嗯,我应该表现得粗俗平庸一些。于是,问石奕:“你在哪高就?”
石奕此时确实有些不悦,几日不见,白鹭竟然结识了这么一位帅哥儿,还将他领回家里来;更可气的是那含羞的目光,在自己和郑焱的脸上漂移之后,最终仿佛定在了郑焱的脸上,几乎不再正视自己。小伙子的自尊受到了打击,可也无奈,谁让自己不如人呢!听郑焱发问,勉强一笑道:“在工商局。”
“工商局?太好了!”郑焱故作很兴奋,连忙端起酒杯,“石奕,来,我敬你一杯!”
“这从何说起?”
“呵呵,你不知道,我正想开一家服装店,将来办证什么的还请你多加关照。”
“开服装店?”
“是啊。”
“能行吗?”石奕满脸不解。
郑焱不看白鹭,知道她肯定又在撇嘴,“能行,我在蒙城干过,很挣钱的。”
“是吗,可是同行没同利的。”
“知道,不过我有信心,每月挣个三五千的,用不了几年我就发了。”
看到郑焱一副满足的样子,白母和石奕都是一脸不屑。
却听石奕言道:“开店对你来说有些份,你应该让潘市长给安排个体面点儿的工作。”
“嗨,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考公务员没希望,穿制服的活儿不随便,还是当个体户自在。”
白鹭有些生气,忍不住说道:“郑焱,你说自己没能力,那我问你,浩瀚集团(中国)公司副总裁的乌纱帽,你是怎么戴上的?”
白母和石奕听了,齐将目光投向了他。郑焱呵呵一笑:“说来惭愧又好笑,当初我去那家公司面试的时候,被他们的女老板看上了,为了拢住我就给了个空衔儿。也许是看我中看不中用吧,最后把我给甩了。呵呵,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凭我这长相还愁没姑娘送上门儿?于是,我离开江北,去了北方。不是我夸口,在蒙城有好几个有钱有势的丫头,甘愿委身于我,还为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我实在拿不准选择谁,干脆跑了回来!”
听了郑焱的话,看着他那沾沾自喜的样子,白母的脸上露出鄙薄之情,心说老潘两口子怎么领养了这么个儿子。石奕的脸也多云转晴了,他料想似郑焱这种玩世不恭之徒,白家是绝不会接受的。白鹭此时真是好气又好笑,瞪着郑焱沉声言道:“你这么做不觉得过分与乏味吗?”
郑焱明解其意,却故意嘻嘻一笑,说:“这不怪我,是她们自作多情!”
“哼,你真行!”白鹭冷笑一声收回目光不言语了。餐厅里一时仅闻咀嚼之声。郑焱看看三人的样子,暗自笑了,心说该走了。于是擦擦嘴言道:“阿姨,白鹭,你们慢慢吃,我该回去了,晚了,我妈又该唠叨了。”随即站起了身。
“我送你!”白鹭绷着个脸先行离席出了餐厅。
郑焱随白鹭下了楼,便听姑娘一声冷笑:“今天的表演很出色,不仅把我妈给糊弄了,还把石奕那个傻蛋忽悠得乐昏了头。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你没有把我弄懵,下次再来时,要好好策划一下!”
郑焱故作不解:“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行,你就接着演吧!”白鹭言毕转回了身。
郑焱呢,轻笑一声,走向了自行车。
残月孤悬。
华灯映照着初春的夜市,那温暖而柔和的光芒淹没了孤月的清辉,也和缓了夜风的料峭。宽阔的马路上,汽车拖曳着光影匆促;道边的商店里,曼曲萦绕着绿女款步。也许是为这夜的繁华过度吸引吧,手机的铃声响了半天,郑焱方才察觉。
“你好,请问哪里?”
电话里传出一女声:“你咋这么久才接电话?”
“微微?怎么是你,现在哪里?”郑焱将车停在了道边。
“我在云州,你呢,在家吗?”
“呵呵,我在逛夜市呢!”
“哼,你还真够清闲的!”
“哪儿呀,我是在寻找商机!”
“怎么,你还真想开店?”
“是啊,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寻找待租的房子。”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方又传来:“郑焱,你离开津西好吗?”
“为什么?”
“离开那里,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你不是向往那世外桃源吗,我给你举荐一个地方好吗?”
“微微,今天怎么了,咋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郑焱,离开那里吧,带上我,我们一块儿定居桃源,经营桃源,直至老死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