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声大叫从睡梦中惊醒,张着大口喘着粗气,想起方才梦中夏侯逸满身是血躺在我的怀中,苍白的脸上犹挂着醉人的笑,好看的丹双眼紧紧地闭着,想用手捂住他胸前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却怎么捂都捂不住,鲜红的血液顺着我的指缝流向我藕白的手臂,我急的大哭,束手无措——
本欲翻身,背部撕心裂肺地疼痛抽打着我的神经,惊觉:那不是梦!是真的!夏侯逸!思绪极速旋转,突然想起林中夏侯逸一身是血,左肩被黑衣人的长剑刺穿,不知现下是生是死!再顾不得身上的伤,翻身从床上滚落下来,顿时钻心地痛从背后袭来,疼的我呲牙咧嘴,冷汗顺着额前碎发涔涔滑落,却听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外面奔进屋来,将我扶起,抬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登时热泪盈眶,不可置信地唤道:“师,师傅!”
“你背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下床走动的,给我回去好生躺着!”师傅为我铺好床褥,扶我趴下,一脸严肃地厉声道。
我将脸别扭的转向外边,看着师傅,嬉笑道:“师傅,你怎会在这里?”
“两年前你不告而别,云裳告诉我说你来帝都寻你的亲生父亲,我不放心,本想早些来寻你,可云裳病重无人照料,便暂且搁下了,这一搁便是一年多。直到前段时日她病情好转,我才急急赶来。凑巧在帝都城外看见你,当时只觉得眼熟,没认出来,直到你骑马离去我才恍然,差点错过了,便寻着你的方向找去,还好我赶得及时,不然,我如何向雪涧交待!”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抚着我的发。
听他提及云姨,我才惊觉自己竟是这般不孝之人,幸亏云姨身体已经大好,不然我这辈子都难辞其疚,更是坚定了我回江南的决心。
师傅的目光陡然一凛,看向我道:“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追杀于你?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找到秦淮么?木兰呢?”
一连串的问题唬的我不知先回答他哪一个,突然想起夏侯逸还生死未卜,忙问道:“师傅,夏侯逸呢?”师傅一脸疑惑,我忙改口道:“就是那个和我在一起的人?他为救我身受重伤,师傅可把他也救了回来?”
“他?他伤势比较重,还在昏迷,不过已无性命之忧!他就在隔壁,你若想见他,等好些了再去吧!”
我重重的松了口气,活着就好!
“你且躺着,我再去采些药来,给你换上!”说完转身出去。
我静静地趴在那里,猜测着是什么人要对我狠下杀手?转眸看了看这简陋的茅屋,想是荒郊野外被人丢弃的,只不知这里是否安全,那些人还会不会追过来?
如此静养几日,夏侯逸仍未醒来,那帮黑衣人并没有再追过来,顿时安心不少。这两日精神渐好,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夏侯逸的伤势,于是趁师傅出门采药之际,偷偷下床,朝隔壁屋子艰难地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待我走到他的房间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夏侯逸的床前,浸湿手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渍。熟睡中的夏侯逸此刻就像没有生气的美丽人偶,苍白的脸上虽布满细密的青色胡渣,但依然妨碍不了他出尘的美,反而为他增添了一抹男子气概。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紧拧在一起的眉峰,高挺的鼻梁上,薄薄的唇,一声叹息,想起他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将我护在身前,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保我周全。犹记得他那句铿锵有力的誓言,“不管未来怎样,我定护你周全”,他真的做到了!我怎会不感动!
睡梦中夏侯逸痛苦的轻哼一声,脸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好烫!他在发烧!怎么办?我惊的从床沿站起身来,不顾背上火辣辣的痛,转身出门打来一盆冰凉的水,将浸湿的毛巾拧干,敷上他的额头,可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冰凉的毛巾不过片刻就已被他滚烫的额头捂热。此时夏侯逸已渐渐失去意识,不停地呓语着:“嗔儿——”
师傅怎么还不回来?我急得束手无措,跑到床前抱着他,声怕他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喃喃道:“不要睡,求求你千万不能睡,快醒过来!夏侯逸!——”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转身将那一盆凉水举向头顶,全数倒在自己的身上,顿时一股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好像还不够,遂跑到院外的井边,一桶一桶往自己身上浇着凉水,直到身体凉透了才跑回屋中,一把将夏侯逸搂在怀里,用自己冰冷的身子去融化他滚烫的体温,待我的身子被他捂热,继续冲到外面用凉水浇灌自己,通体冰冷后再去抱他,如此反复,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已没有初时那么烫手了。感觉夏侯逸舒服地轻哼一声,伸手环抱着我虚弱的身子,嘴角扬起一抹心慰地笑,轻轻将他放下,盖好被子,为他试掉额上的汗珠。
转身看到门外立着的人影,“咣当!”一声手中的盆子一时抓不稳滚落在地,他是何时来的?刚才的情景他都看见了?
夏侯南就这样背着光站在门口,神情肃穆地注视着我。
“你就这么想逃开我么?”神色一凛,阴鸷的眸子盯着瑟瑟发抖地我,伸手扣住我摇摇欲坠的双肩,迫我看向床上的夏侯逸,凛然道:“还是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
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夏侯南,他寒冷的眸子仿佛要把我活生生吞下去般,让人不寒而栗,忙解释道:“他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么你呢,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么?你想让我怎样想?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都是假的么?”
听他如是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来质问我的么,凭什么!到底是谁真谁假?忍不住朝他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心中之人是杨玄,不是你夏侯南,给我承诺的人是杨玄,要我做他的妻子的人是杨玄,送我凤求凰的人是杨玄,统统不是你夏侯南,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凭什么!”我歇斯底里的痛哭声惊地夏侯南愣在一旁不知所措,他全没料到我会这样讲!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温顺可人的,如今倒像个泼妇一样埋怨着他的不是,事到如今到底是他的错还是我的固执。“你放了我吧,我不要和那么多的女人抢你一个,我不要做你三千后宫之一,我不要让你看着我一点点地成为宫中怨妇,如果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就让我们来完善这个过程吧!”终于明白我娘为何始终不愿嫁给爹爹为妾,即使无名无分也不愿卑躬屈膝,只是因为太爱了,不能忍受别的女人和自己分享丈夫。
“惟儿,若没有你与我并肩执手,我要这江山有何意义?”夏侯南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声音亦哽咽沙哑。他在说什么,我不是他维权的棋子么,何故对我说这样的话,只是想骗我回去么?一声苦笑,头脑有些昏沉,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罢了,就让我再贪恋一次他的温暖吧!
一旁的夏侯逸突然痛苦地申吟出声,骇地我立马从夏侯南的怀里清醒过来,疾步走到他的床前,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烧并没有完全退去,再看他的左肩,紧缠的绷带此刻已被鲜血染红,似乎是伤口裂开了,肯定是我刚刚抱他的时候动作有点大扯到他的伤口了,怎么办?转头看见一旁站着的夏侯南,忙拉着他道:“快,他的伤口裂开了,你救救他!”
夏侯南并不理会我,转身朝门口走去,我登时便恼了,正欲开口斥他,只见他双掌一击,便有几人从外面鱼贯而入,在他面前躬身行礼,随后走过来四人,架起床上昏迷的夏侯逸便向门外走去,我一时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忙上前拦着:“你们要干什么?”
“将睿王带回睿王府,宣太医为他诊治!”说完转眸看向我,“跟我回去!”
我倔犟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沉默地盯着他俊郎的脸,他无奈地摇头走向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被他拉入怀中,霸道地揽着我纤细的腰身,“这辈子你休想逃开!”
“我——!”甫开口,头脑一沉,便昏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