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主,臣是唐汉虎!”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遣开安卉与他的众随从,长长的甬道上只剩我们二人。寒风吹来,竟毫无知觉,望着面前恭敬垂首的唐汉虎,心中百感交集,苦笑道:“我虽知世事无常,却不料命运竟是这般愚弄人,汉虎哥哥,如今我还能这般叫你吗?”
“臣待小主的心始终如一!”唐汉虎抬眸深深的看着我,语气坚定诚恳,只是那眸子里再也没有少时的温暖朴实。
“始终如一?是么?呵呵……”听完他的话我毫无形象的仰天大笑,直笑地泪水横流,看着惊愕得呆愣在那里的唐汉虎,讽刺道:“我倒想听听你怎么个始终如一法?”
“小主,我……”
“现在你称我小主而不是小姐!你是夏侯南的人,从一开始你便知道夏侯南的心思,我与他寒山寺偶遇,我被人追杀、被迫入宫、倍受冷落;爹爹因为我被迫卷入宫廷斗争,睿王曾为了我身受重伤现今被禁足府中,木兰也是因为我身陷火海,现今姐妹不得相见,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算计、被陷害而无动于衷,恐怕不仅仅是知情吧,或者你也参与其中。唐汉虎,你告诉我,这所有的所有你都视若无睹,现在又跟我说什么始终如一,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我发疯了般将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全数朝着他吼将出来,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直直射向错愕的唐汉虎。
“臣并无恶意,事情并非小主想的那样,皇上也有他的无奈,还请小主体谅!”
“体谅?若不体谅这深宫几十年我要如何度过。”
“小主,切莫灰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夏侯南也曾对我说过这句话,只是于我,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抬头看着满天焰火,悠悠道:“我犹记得你、木兰我们三人一起爬到树上摘柿子,一起被罚跪祠堂,一起跟着师傅学武,一起挨饿,一起欢笑,一起打闹。那时的我们真真是快乐无忧!”
“小主——”
“陪我走走吧!”说完自顾地朝前走去,唐汉虎怔愣片刻,遂尾随我身后,低垂着头,始终与我隔着一步之遥,谨慎小心,恭敬有礼。
“汉虎哥哥一定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微臣惶恐!”
“我在这宫中无一人可信,如今好不容易遇见故人,难道连你也要这般防我?”
“我——”
“罢了,我知你心中所虑,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一段冗长的沉默,唐汉虎陡然蹿到我面前,一手揽住我的腰身,道:“臣逾越了!”说完一个跃身,身子已被他轻轻带起,飞身跃过宫中层层围墙,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伸手紧紧拽着他的衣领,闭上双眼,不敢看向脚下那急速后退的屋檐楼阁。不过片刻,只觉腰间力道一松,我已稳稳落于地上,一座落魄的宫殿赫然立于眼前,宫门上斜挂的匾额早已锈迹斑斑破败不堪,依稀辨得“去锦宫”三字,“去锦宫”是位于永巷尽头的冷宫,是宫内用于关押犯了错的或废黜的妃嫔。一时不解,疑惑地转头看向唐汉虎严肃深沉的侧脸,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主随我来!”
唐汉虎并不带我走正门,揽着我跃墙而入,直到一处隐蔽的小屋前方停,细看*是冷宫尽头的一处柴房,虽简陋却干净整洁。此时已是深夜,屋内灯火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在这寂静寒冷的夜里犹为温暖;环顾四周,一尘不染,一口井,一张石桌,一张椅,处处彰显着安静详和之态。院子一旁晾着尚未干透的衣衫,想是这柴房里住着什么人,唐汉虎特意带我前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这院子的主人吗,那么,这个人是谁?缓步向门口走去,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不安,短短几步的路,却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头,停在门前,却不敢伸手敲门,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唐汉虎上前,朝我温柔一笑,示意我放心,我鼓足勇气,伸出手去——
“汉虎,是你来了吗?”一句低柔地询问声陡然响起,“轰”地一下如雷在顶,在这寂静地夜显得犹为刺耳,伸出的手惊地呆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随着屋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从内打开,一个瘦削熟悉人影陡然印入眼底,瞬间,泪盈于睫,哽咽难言。
“小姐——”木兰许是没料到是我,慌乱地转过身去,将耳旁的纱巾遮于面上,低声道:“小姐怎会来此,木兰的样子会吓到你的。”
我不敢呼吸,极力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不出话来,仿佛只要我一开口,那无尽的痛便会抑制不住,倾泄出来,我怕我一直坚守的围墙会顷刻坍塌。风吹过脸上滚落的泪,留下一道道冰冷的痕迹,心却暖暖地热,款步上前扳过木兰瘦弱的双肩,哽咽道:“木兰,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我了么?”伸手温柔地抚过她面颊上触目惊心的伤疤,那一道道沟壑般凹凸不平的褶皱,如针刺般狠狠扎在我的心底,一阵阵的疼,再控制不住,一把抱住木兰,哭泣道:“都是我,木兰,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呀!你怪我了,恨我了,不理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木兰也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伸出右手抚着我颤抖的背,抽噎道:“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木兰怎会恨你。如果有下次,木兰还是会为小姐付出的!”
我陡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颤颤地拉着木兰始终垂立一旁一动不动的左手,沉声道:“木兰,你的手——”
“房梁掉下时砸到了!”短短的一句话如锤击一般狠狠抽打着我脆弱的心。
四周寂静无声,唐汉虎远远的立于院中,默默地看着我们相拥而泣。许久,木兰为我拭去脸上残留的泪,莞尔笑道:“看我们成什么样子了,外面风寒,小姐快进屋吧!”我点头,与木兰相携而入。
“木兰,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找到那个人,为你报仇!”
木兰摇了摇头,沉吟道:“刚开始我是愤世嫉俗,也曾想过要放弃生命,去报仇,可是现在,我不恨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是我的命。所以小姐,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去冒险,现在这样挺好,我已经很满足了。小姐不是一直都想要远离尘世,无纷无扰度过一生吗,现在我提前过了小姐想要的生活,也是不错的!倒是小姐,虽然现下无人为难小姐,这并不代表小姐可以远离阴谋算计,那个一心想要害小姐的人并没有就此放弃,我不在小姐身边,小姐要万事小心。”
我扯过木兰的手,试探道:“你知道是谁?”
“是丞相杨澹!”果然,与我猜想的所差无二,杨澹此人心机深沉,恐怕早已派人暗中跟踪夏侯南,我是夏侯南制伏爹爹的最好棋子,他怎能任由爹爹逐渐掌权,扩大势力与自己对抗,暗中除掉我是再好不过的计谋,只怕我城外遇刺也是杨澹派的人。
“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汉虎,当日是汉虎救了我,后来皇上命他去彻查此事。”看来夏侯南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为何,入宫后反而没了动静,难道是爹爹拉拢旧部不顺,还是我无宠让他对我卸了戒心不再防备或者已有其他计策?
“你受伤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汉虎在照顾你,是不是?”
木兰不自在的垂下头,眸中柔情似水,轻声道:“是,我求的皇上等伤好了再回去见小姐,所以便被带到了这里,汉虎每天晚上便会来瞧!”
望着木兰羞红的双颊,登时了然于心,想来是已经钟情于唐汉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