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逸的眉心不似先前紧凑,眸光澄亮如星,泛着幽幽的光,柔情望我…我渐渐缓和了语气,敛起眼中凌厉,声音渐次柔和:“我很感激王爷对我的深情厚意,但我不值得王爷此番待我,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好更合适王爷的女子出现,到时还望王爷珍惜,切莫因为我误了终身!”
缓缓道来,我只希望他能明白,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两条背道而驰的小溪,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一天。我是夏侯南下旨册封的妃嫔,就算一生凄苦,也绝不可能与旁人有任何瓜葛,更何况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夏侯逸敛眉低笑,微眯地丹凤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猛然一把扯过我的手臂,我站立不稳,险些跌入他的怀中,一股男子陌生的气息热热的扑来,登时便差红了双颊,愤然抬眸,却见他黑白分明的眼底似有一缕优伤划过转瞬即逝,恍忽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夏侯逸轻扯嘴角,声音如平静的湖面,清澈无澜,听不出任何情愫:“你到底,要我怎样?就这样放开你的手,永远失去你?”
手腕处被他抓的生疼,我不安的紧蹙秀眉,只想摆月兑他的束缚,“放,放开我!”
惊觉一个傲岸身影远远立于高高的汉白玉阶之上,阴鸷的眸子泛着幽冷的光,冷眼看着我与夏侯逸亲密的举动,墨黑滚龙御袍上的蟠龙金织利爪,宛如鲜生,直欲朝我当胸抓去;旋动如飞的袍角僵硬的滑过眼底,刺的我的眼睛生疼;仿苦一股冷风袭来,指尖冰凉,瞬间冷透四肢百骸…
夏侯逸惊愕片刻,复神色如常,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放开我的手,朝那身影恭敬行礼:“臣参见皇上——”
一阵劲风吹过,骄阳‘忽’的没入云端,方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瞬间变幻成虚无的灰白,沉闷的空气压抑的人几欲窒息…
须臾,一抹黑色影子行至我眼前,软底织金龙靴踏在地上轻缓无声…我缓缓欠去,深埋螓首,紧咬唇瓣,不敢抬头…
眼前伸过一只手,‘倏’地箝住我的下颌,迫我抬头与他对视。但见夏侯南傲挺的剑眉紧紧蹙起,眸色冷凝,淡然望我…陌生冷淡的神情令我呼吸停顿,全身僵硬…片刻,夏侯南扶过我的身子,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身,轻柔却带着某种占有与炫耀,侧首默然望着夏侯逸,凉薄的嘴唇缓缓向外扯开,瞬间绽开一抹笑颜,他的笑声仿似由胸腔透射而出,震动着枝丫簌簌地响,声音沉重而有力:“七弟好雅兴,倒叫朕一阵好等——”
夏侯逸白皙的面上平静无波,微眯的单凤眼轻轻上挑,抚媚而风情,桃粉色薄唇性感而妖娆,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臣与兰贵嫔自幼相识,今日偶然碰见,多说了两句,是臣的失职。”
我侧首惊愕地望着夏侯逸,他意欲何为?为何今日的举动如此反常?
风渐渐停止,仰首望去,天地间一片虚白,诺大的九重宫阙只让人陌名觉得压抑,犹如我此刻的心情,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眼前漆黑一片,永无止境的下坠…
感觉腰间的力度瞬间加大,我黛眉微蹙,凝神望他,夏侯南脸上的笑容僵住,转眸看着我,浓眉深锁,眸光深邃,犹如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潭,直欲将我吸进去…
手上紧握的月牙玉佩,圆尘的牙端硌着我的手心,仿佛有血丝渗出,我却丝毫不觉得的疼痛,脸上依旧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甜美无害…
夏侯南轻掰我的掌心,立时便有如深重浓云间偶尔乍泄的一抹凝华,璀璨生辉…他将那玉把玩于手中,眸光锐利,语气轻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此玉碧绿通透,盈然生辉,确是块好玉!”
我心下惴惴不安,胸口‘咚咚咚’地乱跳,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刚才的一幕,他究竟听去了多少?…脸上强自镇定,莞尔微笑,“方才见睿王带着,一时好奇,便索了来,细瞧,果然是上等翡翠所制,想来王爷也是懂玉之人…”
一时口快,无意间泄露了心中对此玉的喜爱,忙掩唇住口。夏侯南侧首看我,俊朗的脸僵硬如石,坚挺的鼻翼如远处袅袅青山,岿然屹立,不辩喜怒…
“此玉是兰贵嫔少时的佩戴之物…”我冲着夏侯逸使劲眨眼,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夏侯逸似乎并未看到我的提醒,尤自说着:“臣的本意是物归原主!”
我心中气恼,今日的夏侯逸着实反常,昨夜我已将心中所想与他说清,本以为他会懂,却令他变本加厉…难道是我错了?
“既喜欢便留着……”声音低沉,仿佛自喉间逸出,夏侯南将玉佩塞入我的手中,转身拂袖而去,旋动如飞的袍裾滑过眼底,轻柔无声,却如芒在刺,眸心尖锐的疼…
我愤然转眸,怒目瞪着夏侯逸,全身因愤怒而颤抖着,夏侯逸抬起一双无辜的眼,脸上浮着别有韵味的浅笑,转身委随在夏侯南身后,步入养心殿…
我愣愣呆在原地,手中握着的月牙玉佩犹如一只烫手山芋,令我进退而难…我虽心中喜欢,却已将话挑明不会收下,夏侯逸不惜触怒夏侯南,仍执意要将它送还予我,意欲何为?
“小姐,”木兰款步行至我面前,声音轻柔,卷翘的睫毛下一双如烟水眸浸满淡淡的担忧,薄薄绫纱里的面容看不真切,依稀可见额前留海下未及遮掩的刺目伤疤,一路延伸到耳后。我一直刻意避免去看木兰的脸还有她的身体、她的左臂,那里有我毕生都无法摆月兑的梦魇和伤痛,还有那噬骨的恨,每次只要多看一眼,心就多一分锥痛,呼吸仿若被夺了去,胸口压抑般窒息…
木兰抬起雪白素手为我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冰凉指尖带来的凉意瞬间传递全身,关切道:“要变天了,小姐小心着凉,要不奴婢回宫去取披风来?”
“不用。”
“小姐不要太过担忧,奴婢想皇上……”
“回宫吧!”直到那轩昂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汉白玉阶之上,我方回眸,将玉佩收入怀中,转身离去,长长的裙裾曳地,轻柔旋转,荡起落叶翩跹…
“丞相大人吉祥!”
轻抬眼睑,丞相杨澹已行至跟前,绛紫色官袍,通身纳绣九团仙鹤、瑞草,身形伟岸,五官深邃,眸光锐利,拇指上的祖母绿翠扳指莹然碧绿,虽已是不惑之年,然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姿态显露无遗,如此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彰显自己的实力与野心,难怪夏侯南要除之而后快。
此乃后宫之地,杨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念想,这条路是通往朱凤宫的必经之路,想来杨澹已经探望过皇后了。眼见避不过,脸上浮着得体浅笑,款款欠身,“丞相大人——”
杨澹如鹰般尖锐的眸子微眯,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我,不懈、嘲讽、仇恨,情绪纷杂,难辩其一,阴鸷的眸光冷洌的扫来,如腊月寒风,骇的我全身紧绷,呼吸紧促,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须臾,杨澹一声闷哼,越过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