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国的夏天,太阳不似荆国那般炽烈,淡淡的微风阵阵吹来丝丝舒爽的凉意,午后的阳光不骄不躁,落在人的身上犹如沐浴在温热的泉水中。
一条蜿蜒绵长的小河边,乌发如墨的白衣女子倾身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裙摆卷到小腿上,露出光洁的肌肤,脚踝以下浸泡在水中,双腿不停的轻轻荡着,白皙的小脚不时的露出水面,脚尖的水珠在阳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宛如河底熠熠生辉的白玉。
这里是北漠国都城郊外的一处村庄,三日前,慕容沁兰与楚桓来到这里,并决定在此长住,这个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平日以打猎捕鱼为生,与外界来往甚少,且环境清幽,依山靠水,隐居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
夕阳西斜,河面上泛着金黄的波光,不远处的木屋升起了袅袅炊烟。
慕容沁兰望着那升起的白烟渐渐消失透明,嘴角泛起甜甜的笑。
这样的日子,也许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些痛苦与烦扰再也不会纠缠着她。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慕容沁兰滑下岩石,河水淹没了她的膝盖,冰冷的凉意透过骨髓传遍全身。
心中一滞,不安与恐惧涌上心头,这里几乎没有人骑马,村民们也都不养马的,这人一定不是村庄里的人。
马蹄飞奔扬起一路的灰尘,那一人一马竟似千军万马般轰然而来。
清凉的河水围绕在她腿边流动,她却感觉被定在了水中一般,动弹不得。
那骑马而来的人竟然是他,流净!
平静的日子真的如此短暂吗?她要的自由,就真的那么难吗?
流净远远就看见了她,在河边翻身下马,眉目间隐隐含着笑意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她防备而警惕的望着他,既然能找到她,那么,她和楚桓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而且她并不知道流净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流净微微一笑,声音柔和,“你不必惊慌,若是我要加害于你,便不会只身一人前来,不过,你与楚统领不能一直藏在这里,你是荆国皇帝最宠爱的皇妃,楚统领曾是荆国皇宫的侍卫统领,你们逃离荆国的消息是蛮不住的,这里不是荆国,虽然袁慕寒一时间找不到你们,但北漠国的探子迟早会找到你们,那时你们会很危险。”
慕容沁兰紧抿嘴唇,流净说的没错,即使袁慕寒找不到他们,北漠国的人一旦听到风声一定会四处搜罗,这里虽然偏远僻静,可毕竟是北漠国土,藏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才不过三日而已,流净便已找到了他们,这代表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见她沉默不语,柳眉微蹙,流净又接着道,“既然你们选择逃到北漠国来,想必是因为唯有北漠国能与荆国相抗衡,袁慕寒即便知道你们藏在北漠国,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搜寻你们,一来有挑起战争之嫌,二来若是抓不到你们,反而让北漠国抢先一步擒住你们,对袁慕寒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你说的没错,”慕容沁兰边说边撩起湿透的裙摆从水里走上岸来,光着脚走近流净,“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想干什么?你是要帮我么?”
流净没有说话,弯腰蹲朝她伸出手,刚一碰到她的裙边,便被她闪开。
“你做什么?”慕容沁兰脸上一红,有些嗔怒的瞪着他。
流净没有答话,复又伸手捉住她的裙摆,挽在手中,轻轻将水拧出来。
慕容沁兰微微怔住,没有再躲闪,眼中透出迷惘的光,流净对她没有恶意,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可是她不明白!
他将湿漉漉的裙摆拧的再也拧不出水珠来,然后手一放一挥,似一只洁白的蝴蝶飞舞起来。
“慕容沁兰,你不能逃避现实,也没有退路可走,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北漠国,那么这条路便是你自己选的,我也不再瞒你,北漠皇帝已经知道你们的下落,原本要派兵前来捉拿你们,在我恩师的劝说下遂派我来请你们去宫里做客。”
“宫里?”慕容沁兰犹如听到晴天霹雳般,“北漠皇帝是想以我来要挟袁慕寒么?他这是白费心机,袁慕寒不可能为了我答应他的任何条件的,我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流净目光微敛,沉沉道,“且不论你有没有用处,若是你不答应,恐怕这庄子里的几十条性命会因你而亡,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慕容沁兰瞪大眼睛,怒道,“好卑鄙,那些都是北漠国的子民,他们并没有犯错,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滥杀无辜!”
流净浅然而笑,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慕容沁兰,你还不懂吗?你一个人的过错,便能要了那些村民的性命,你好好想想,我明日再来,告辞。”
她愤恨的望着他跃身上马,马蹄扬起路上的尘土,模糊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他们都这样逼她!
她是罪人!
一双温暖的臂弯圈住她的肩膀,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她回头,眼泪忽然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声音颤抖着,“楚桓……”
“我都听见了。”楚桓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眼中都是心疼,“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是逃不掉的。”
她抬头睁着朦胧泪眼望着他,“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楚桓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目光透着尘埃望向远方那渐渐消失的影子。
“这都是命,是宿命……”
这一刻,她茫然不已,真的是宿命么?摆月兑不掉的宿命?
流净为什么会在北漠国,他口中的恩师是谁,北漠皇帝为何会听他恩师的话,这一系列的谜团袭上慕容沁兰的心头,她刚刚逃离袁慕寒的禁锢,原以为能自由了,如今却更似落入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