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国的皇宫,处处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慕容沁兰与楚桓跟随流净进了宫,觐见北漠王,皇澈天。
阳光万丈,偌大的园子里开满了形形色色的花,亭子里,头戴金冠的华服男子正与一名素衣中年男子下棋。
流净带着二人步入园子里,没有宫人通传,竟无人阻拦。
素衣男子落下最后一颗棋,道,“将军!”随即起身,“陛下,承让了。”
华服男子朗朗一笑,站起身来,“国师好棋艺,朕自叹不如。”
当慕容沁兰走近他们,这才看清北漠王,三十岁左右,身形高大,发如乌墨,粗眉似剑,黑眸若星,棱角线条清晰的轮廓,充满北方男子的阳刚伟岸,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却仿若看不见底的深海,里面蕴藏着怎样的疾风骤雨,她不得而知。
而更令她惊讶不已的,那素衣中年男子竟然是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华山道长,虽然装扮不同,可她一眼便认了出来,绝不会错,而刚才北漠王似乎唤他‘国师’,他何时投靠了北漠王?
慕容沁兰停下脚步,看向楚桓。
楚桓也认出那人,朝她轻轻一笑,低声说:“不要怕,见机行事。”
慕容沁兰点点头,嗯了一声,怕也没有用,不是么?
北漠王皇澈天阔步走出亭子,凌厉的目光穿过流净,落在二人身上。
流净侧身,“陛下,人带到了。”
皇澈天打量了一会,目光最后落在慕容沁兰的身上,玩味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戏谑到,“便是你将袁慕寒迷的魂不附体?”
慕容沁兰有些恼火,想打掉那只脏手,可是眼神触及到一旁的楚桓时,便又生生忍住了,望着皇澈天冷笑道,“难道陛下觉得我不够资格么?”
皇澈天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个女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她,他竟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挑衅与不屑,有趣!
“哈哈哈……”皇澈天松开她的下巴,大笑道,“女人,你如此张牙舞爪的,很危险知道吗?”
慕容沁兰嗤笑一声,讽刺的说:“危险?难道比陛下更危险吗?”
皇澈天并不生气,“只要你肯乖乖听话,便会很安全。”
乖乖听话?果然是为了利用她。
“我不会听任何人的话,要杀便杀。”她倔强的扬着脑袋,轻蔑的看着皇澈天,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生死。
皇澈天并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不要急着拒绝,朕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你一定会想通的。”
她眼神一紧,防备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皇澈天唇角一扬,刚要说话,一只系着铃铛的彩球叮叮当当的滚到他的脚边。
“父皇!”脆脆的童声远远传来,一个紫衣小男孩推开身边的宫女,像只兔子一般跑了过来,皇澈天捡起彩球,张开双臂搂着小男孩抱起来。
男孩约模五六岁,白净的脸蛋上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他接过彩球抱在怀中咯咯笑起来,忽然看到站在一边的慕容沁兰,脸上笑容顿时不见,指着她,“父皇,她是谁?”
慕容沁兰顿觉背后一冷,这孩子对她有很强的敌意。
皇澈天微微想了一下,说,“诀儿,她是朕的客人,不可无礼。”
“哼!”皇诀冷冷瞪着慕容沁兰,没再说话,眼中敌意不减,稚女敕的脸上写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皇澈天放下皇诀,那双犀利的眸子里透出慈爱的光芒,声音柔柔的说:“诀儿,父皇陪你一起玩,可好?”
“好啊,好啊!”皇诀从他怀里蹦起来,开心万分。
流净领着二人离开园子,直到身后的嬉闹声听不到了,他停下脚步,看着慕容沁兰,眉头微拧,“你不该逞口舌之快,对你们没有好处。”
楚桓将慕容沁兰护在身后,问道,“北漠王究竟要干什么?”
流净笑了笑,反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楚桓一怔,忽然就明白了,“他要利用兰儿去对付袁慕寒?”
流净抿着唇,不置可否,望向天边西落的斜阳,“你们也累了,会有人领你们去寝宫的。”
楚桓还要再问个明白,慕容沁兰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追问了。
看着流净渐渐走远,楚桓终于忍不住抱住她,“兰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慕容沁兰轻轻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楚桓更用力的抱紧她,生怕她会飞走一般!
夺目的阳光将两人紧拥的身影投下一道斜长的黑影,好像天下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直到身后传来宫女的声音,“慕容姑娘,请随奴婢去您的寝宫。”
地上胶着的影子缓缓分开,而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今日分别,竟是永别!
芳菲苑里,姹紫嫣红,鸟语花香,茂盛的树木遮住似火骄阳,院子里没有夏日的暑气,大片的树荫下清凉怡人。
这里就是慕容沁兰住的地方,环境清幽,僻静闲适,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慕容姑娘,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吧!”绿儿将冰镇过的绿豆汤端到树荫下的石桌上,她是慕容沁兰的贴身侍女,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的很乖巧。
“搁着吧!”慕容沁兰淡淡看了绿儿一眼,她明白绿儿不过是北漠王派来监视她的,但是她并不讨厌绿儿,或许是外表单纯的绿儿不惹人厌,又或许是她此刻担心的事情太多太多。
她已经两天没有楚桓的消息了,自那日她住进芳菲苑,就像与世隔绝了,她被软禁在这芳菲苑里,除了绿儿,她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娘娘……”绿儿有些惊慌的望着门口,颇有些意外。
慕容沁兰随着绿儿看去,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一身淡蓝色华裙裹住她曼妙玲珑的身子,薄纱在风中飘飘荡荡,长及腰处的黑发随风轻舞,脸颊上嫣红的胭脂称的她娇媚动人。
“你就是那个迷惑了荆国皇帝的女人?”她扬着柳叶眉笑着走向慕容沁兰,腰间系着一个小小的金铃铛,走起来路来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慕容沁兰忽然想到那个叫‘诀儿’的小男孩,那只彩球上系着的铃铛和这个女人的一模一样。
绿儿躬身行礼,“奴婢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对绿儿摆了摆手,“你先退下,本宫要和她聊聊天。”
“这……”绿儿似乎有些犹豫,看看淑妃,又看看慕容沁兰,最后还是欠身退了下去。
慕容沁兰将绿儿写满担忧的神色收进眼里,心中暗想,这个淑妃是什么来头?为何绿儿那么顾忌她?
“你不认识本宫?”淑妃轻笑着,在石桌边坐下来。
慕容沁兰摇摇头,“不认识。”
淑妃自己盛了碗绿豆汤,“本宫是太子的母亲。”
“太子?”慕容沁兰看着淑妃,有些不解,她不明白淑妃究竟想说什么,太子是谁?她是太子的母亲与自己何干?
淑妃见她满脸疑问,噗嗤一声笑起来,“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本宫来告诉你吧,陛下只有一个儿子,皇诀,也就是太子,本宫的儿子。”
这下慕容沁兰有些明白了,这个淑妃是太子皇诀的母亲,而皇澈天只有皇诀一个儿子,她忽然想笑!“淑妃娘娘告诉我这些,有何指教?”
淑妃将碗里的绿豆汤喝完,轻轻放下碗,目光轻柔的看着慕容沁兰,却透出丝丝寒意,“本宫只是要你明白一些事罢了,不要做遥不可及的梦,免得梦醒一场空。”
慕容沁兰嗤嗤笑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想到了华雪,曾经华雪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淑妃娘娘误会了,我是被逼进宫的,如果娘娘不信,可以去问问皇澈天,如果娘娘能让我离宫,我定感激不尽。”
淑妃腾的站起来,饱有深意的看了她一会,然后叮叮当当的离开了。
慕容沁兰唇角勾笑,皇澈天,你破坏我宁静的生活,我便还你不得安宁!
第二天,流净来到芳菲苑,并带来一个消息,这则消息,对慕容沁兰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楚桓被皇澈天封为骠骑校尉,领兵五万奔赴边境驻守。
慕容沁兰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凄凄的望着流净,“怎么会这样?皇澈天究竟要做什么?”
流净一改往日风轻云淡的神色,语气微沉,“这是他对你的警告,他要你明白,你的生死,楚桓的生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今日可以封楚桓为校尉,明日便可将他交给荆国,你懂了吗?”
她从椅子上窜起来,揪住流净胸口的衣襟,愤然怒道,“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是不是?你将我骗进宫,然后利用楚桓逼我就范,是不是?”
流净默默看了她许久,终于承认,“是,你说的没错。”
‘啪’,她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出家人不是应该慈悲为怀吗?为什么你如此卑鄙狠毒?”愤怒已经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手心火辣辣的疼痛,那一巴掌,她使了全力。
流净的半边脸红肿起来,他啐出一口鲜血,“能救楚桓的,只有你。”
她冷笑,“若楚桓知道你们如此逼迫于我,他定不会任凭你们宰割,即便是死,他也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流净回以更冷酷的笑容,“你还是如此天真,楚桓有多爱你,你不知道么?他怎会舍得让你受到伤害,只要以你的安危要挟,他必定乖乖就范,而他永远不会知道,其实是你在保护他。”
“好卑鄙……”她忍不住倒退几步,这炎炎夏日,她竟感到无比的寒冷。
她与楚桓同时落入他们的圈套中,楚桓为了保护她而远走天涯,她不得不为了远方的他而低头。
她一直以为袁慕寒是天下最卑鄙,最残忍的人,可是此刻她才明白,他对她,一直都是仁慈的,他从未这样逼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