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晒过太阳心情大好之后,我就爱上了夏初的暖阳,每天都要坐在阳光倾泻的窗口,晒上个把钟头。落地窗边那把藤编的摇椅也终于派上了用场。闭着眼睛坐在里面,摇啊摇的实在舒服,好几次我都差点睡着了。但经过前晚的惊魂,我再无法心无旁骛地晒太阳了。好在剧本的写作没有受到心情的影响,反而文思泉涌,滔滔不绝,笔下情节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手指在电脑键盘上码了一整夜的字,直到凌晨关节僵硬了才停下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想习惯晨练的穆寒应该已经起床,就发了一个短信给他:我饿了。果然,隔了不到五分钟,穆寒就回了一个短信:又是一夜没睡?先给自己做个早餐填补一下,再睡几个小时。上午我的事情不多,安排好就去接你,中午我们一起去餐馆吃饭。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还记得吗?什么好日子?我思来想去,终究不能确定。又不好意思问穆寒,只得装做心有灵犀的样子,含糊回道:中午见,一起庆祝!我用面包片、西红柿和培根,做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外加一个煎蛋、一杯月兑脂牛女乃,肚子便不再唱空城计了。尚无睡意,索性去衣柜里翻我的衣服。中午出门该穿什么好呢?我的视线在自己有限的几套正装间徘徊。那些衣服都是穆寒熟悉的,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我有点失望。转念又想,穆寒很清楚,我从来就不是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所以,只要装束得体就好,用不着追求什么新鲜感。主意已定,我抬手拔掉插在发髻中的玳瑁发簪,让头发披散下来,然后月兑掉衣服,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大概是毛孔的舒张引起了肢体的倦怠吧,我裹着浴袍刚吹干头发,困乏就席卷了全身,连眼皮也沉得抬不起来了。初升的太阳将落地窗边的藤摇椅笼罩在明媚的光芒里。我坐进摇椅,将一条绒线毯盖在身上,刚一合眼,就立刻进入无意识的深层睡眠状态。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依稀听到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像是谁轻轻地走过地板,衣袂拖曳的细微摩擦声。由远及近,那声音似乎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拂过我的额头,将我凌乱的头发理顺。我很想抬起头,问一句,你是谁呀?可是,我实在太困了,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然后,那只手滑过我的肩膀,落在我的手掌间。我的手里还握着玳瑁发簪。那是妈妈从外婆那里继承来的祖传宝贝。我十几岁时,第一次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妈妈很高兴,随即把玳瑁发簪送给我表示祝贺。在玳瑁发簪的背面刻着“丹棘”两个字,妈妈说那是当年她写文章时用的笔名。之所以选“丹棘”两个字,是源于妈妈的闺中密友——一位名叫青裳的女子。在《古今注》中有这样的说法:欲忘人之忧,则赠以丹棘;欲蠲人之忿,则赠以青裳。而妈妈用“丹棘”做笔名,一方面是想昭示她与青裳情同姐妹的友谊,另一方面,也希望借助自己的文字,能让广大读者忘掉烦忧。因为丹棘又名忘忧草。妈妈曾经被誉为新闻系的才女,原本立志当一个无冕之王,可是父亲的出现,令她一改初衷,将相夫教子(女)作为此生唯一的追求。我却始终想不明白,父亲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妈妈那么做。我蓦然清醒,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玳瑁发簪。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藤摇椅轻轻摇晃,阳光依旧清透明亮。刚才是在做梦吗?